顾锡东同志是我国著名的剧作家,一生除写了大量的文章外,所作剧本60余种,其中不少不仅在浙江脍炙人口,在全国也有广泛的影响。 我没有读过顾锡东同志的全部剧作,仅从收入在《顾锡东剧作选》(以下简称《剧作选》)的8部作品:《五女拜寿》《汉宫怨》《陆游与唐琬》《长乐宫》《唐伯虎落第》《复婚记》《山花烂漫》《五姑娘》中,感受的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跳动着时代的脉搏,不论现实题材或历史题材均是如此。在该书的“后记”中,顾锡东同志谈到他的历史剧创作“个人志趣并不在故纸堆中”、“我开始因文革前后的某些感触,不想写伤痕文学的现代戏,遂为“小百花”写了以古喻今的《五女拜寿》,从此新编了许多历史故事剧,或有感于今而借鉴于古,或读史而有益于今……务求其与时代群众情感相通,为越剧提供些新剧目。”这些话很好地说明了作者在作品中跳动的时代脉搏是从现实中感受到的,目的还是为了现实。他不写伤痕文学式的现代戏而情愿去写“与时代群众情感相通”的历史剧,又说明在他心中跳动的“时代脉搏”,正是在现实中感受到的、积极的“时代精神”。 顾锡东同志主要是在新中国成长起来的新时代的剧作家,回顾他一生的创作历程,从上世纪50年代起直到他去世以前,这种精神始终像一条红线贯穿在他的作品之中。在《剧作选》中,50年代的作品有两个,一个是根据他家乡嘉善田歌编写的越剧《五姑娘》,另一个是绍剧《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前者塑造了一个敢于反抗、挣脱封建宗法锁链的普通农村妇女的真实形象,在旧社会浙江农村封建宗法势力的统治是很严重的,即使解放以后也没有完全消失;后者塑造了一个火眼金睛、善识人妖、嫉恶如仇的孙悟空形象,则与50年代风云变幻的国家形势有关,他们都寄托着时代的感受。80年代是顾锡东同志创作的旺盛时期,也是创作丰收时期,作者在文革十年积压在胸中的感受、思考、抑郁、愤怒像火山一样迸发出来,一泻难收,所以这个时期的作品具有更加鲜明、深沉的特征,如批判世态炎凉、奴颜婢骨的《五女拜寿》、揭露考场腐败的《唐伯虎落第》、歌颂敢言直谏、执法如山的《汉宫怨》《长乐宫》等等,体现在这些作品中的火热的真情和冷峻的笔触、理想主义的光辉和现实批判精神结合得更为完整,是对现实更为深刻、全面感受和思考的反映。这一时期的作品中,还有一个反极左路线的现代戏《复婚记》,很值得我们注意。当人们正被这个疯狂的时代所震惊和悲痛的时候,它没有伤感、没有失望,却向我们展示了几个敢于抵制极左路线的、有骨气的农村基层干部和群众的形象,从正面说明了顾锡东同志不写伤痕文学的道理。如果我们拿《复婚记》和同时期的历史戏比较一下,从形式上看,语言、唱词不如历史剧精致、优美,这是古老的戏曲艺术在现代转换中必然会产生的现象,不是短时期能够解决的,但情感的热烈、气势的磅礴、倾向的鲜明,又为历史剧所不可及,原因就在于在现实中更可以驰骋时代的情感和意志。 顾锡东同志以他一生的辛勤为我们提供大量艺术作品的同时,也向我们昭示有价值的美学思想,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一点更值得我们珍惜,因为它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顾锡东同志的作品生动地向我们说明,在审美主体和审美客体相结合的艺术创造活动中,人具有主动性和积极性。它涵盖着二层意义,一、它是人类按照客观世界的规律征服自然、变革社会的意志在审美活动中的体现,不论悲剧的、喜剧的、浪漫的、现实的、理想的、批判的以及其它各种表现方式均是如此。二、人在审美活动中的主动性、积极性也表现为能动性、选择性。世界纷繁复杂,在巨大的生活潜流中去感受、把握时代脉搏,可以有种种渠道,而群众火热的生活和斗争是最直接的渠道,这就是说,人具备选择生活的能力并把它体现到艺术创造的审美活动中去。顾锡东同志一生从来不脱离群众、不脱离群众的斗争,正如他自己所说:“希望在新时代做一个合格戏曲作家,首先不能脱离现实生活……对农村生活不算陌生,所以还能较长期地坚持在浙北水乡山区,多处建立生活基地”,这正是他的作品具有热情、理想、跳动着时代脉搏的最深刻的原因。现在的历史剧创作中,有些作品在这一点上很不合格,不是有好事者编成这样的话在流传吗?“赵氏孤儿不报仇,荆轲扭捏赴秦游,倒霉最数梁山伯(他的爱情忠贞而死被改编成为同性恋愿望破灭而死),穆桂英澡盆乐悠悠”,我们民族的英雄气概,传统美德一扫而尽!它们跳动的是时代脉搏吗?它们选择的是时代中一些消极的、灰色的东西。 顾锡东同志剧作的成就是多方面的。由于他熟悉生活、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又深谙群众的欣赏习惯,使他的作品具有民族风格、民族气派,群众乐于接受。比如说,他的剧本结构贯穿着一个“顺”字,不生扭、不牵强,既有磅礴的生活气势,又生动自然、有条不紊,观众轻松愉快地进入戏中。他的语言流畅,古典的、生活的结合得熨贴自然,不露痕迹。他善于把群众语言中那些形象的、睿智的,包括某些“歇后语”点入唱词、道白之中,产生机趣、哲理的效果。我们古代有一位浙籍的剧作家曾说过这样一段话:“越俗,越雅。越淡薄,越滋味。越不扭捏动人,越自动人。”(引自吴敏华编著《中国古代戏曲序跋集》第65页徐文长《昆仑奴》题词)顾锡东同志剧作语言的提炼和运用上,有些地方也结合徐文长说的这种意趣。我想在这里不再絮语,还是让读者自己到顾锡东同志的剧作中去体味、思考、发现吧!但我还想补充一句,顾锡东同志为戏曲创作的文学性和舞台艺术性在新时代的发展所做的贡献,是值得我们重视、珍惜、继承和发扬的。 原载:《文艺报》2004年12月30日 原载:《文艺报》2004年12月30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