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方式很多,但写作是一件寂寞的事。读书也很快乐,却很少有人去关心字里行间应不应该多些寂寞、多些沉静。当不寂寞的文字越来越多的时候,在我看来,这样的文字宁可少读或者不读。 现如今,写作不甘寂寞,出版更是热闹。出现一个读者感兴趣的话题,必然会有一堆注过水的系列产品即将诞生。一本书火爆了,很快就有无数作者跟风而去,直到同类读物铺天盖地,让读者心烦生厌。更有甚者,一本书出来,如果不进行一番炒作,就无法产生所期待的效果,很可能无声无息——这在作者、出版者和读者之中,似乎已成共识。作为出版者,自然要考虑出版的利益需求,宣传推广无可厚非。而作者同样乐意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只是作品的价值,反倒会被看作其次。问题在于,当一部作品并不货真价实时,谁会是受害者?当然是读者最为无辜。受到伤害的注定还有出版者和作者,还有我们身处其间的出版环境和文化生态。当各式各样的注水跟风和恶性炒作花样翻新,层出不穷之时,我们更有理由要求读到在耐得住寂寞中产生的作品。 文学图书的出版,往往是最受社会关注和读者瞩目的。每年也总有一些文学图书吸引人们的眼球。尽管大家爱说文学边缘化了,但文学图书吸引读者的方式却是在不断地更新。从积极的方面讲,作家们仍然坚定地与生活同步相向,文学作品并没有丧失对现实的表现能力。文学仍然站在文化的制高点上,而且在当下各种新兴媒体不断创新人们的阅读、观赏和参与方式时,文学以其思想的感受力、构思的独到性和语言的生命力,仍在发挥基石般的作用。文学并不是被边缘化了,而是更内化、深化为文化建设的基础。表面上看,文学图书市场被分化、弱化,其实,社会的整体精神生活已更为开阔和精细。这其中确有当代文学创作的功劳。文学感受能力和表现水准的不断提升,孵化、催生和滋养着文化的整体发展。这是有目可睹的事实。从不足的方面来说,在各种新兴媒体不断挤压文学图书的生存空间时,文学缺少对自身负责的专业精神,文学的应对似乎显得心浮气躁、捉襟见肘。 我们有必要感慨,现如今,文学出版的门槛是不是太低了,出一本书是不是太容易了呢?是不是不少作品粗制滥造、急功近利,却被轻易地包装出来,被送到炒作的平台上进行宣传造势,反过来败坏了文学的胃口呢? 在过去出版资源十分稀缺的年代,一本文学书的出版,是一件很庄重、严肃的事情。在我供职的中国青年出版社,“三红一创”(即《红岩》《红日》《红旗谱》和《创业史》)的出版,就经过了作者反反复复的修改,经过了无数编辑的参与和投入。我们今天还可以从一些回忆录里感受到当年作者和编者的艰辛和勤苦。从作品的角度说,“三红一创”是一个时代不可替代、不可超越的文学经典。同时,从出版的角度说,“三红一创”的出版、编印发的协作、社会的看重和读者的认可,又何尝不是中国出版史上的典范之举。1984年我刚分到中国青年出版社工作时,社领导安排我去查阅单位的图书档案,撰写吴小武(作家萧也牧)的编辑家小传。我有机会查阅到有关“三红一创”的修改记录。当年编辑们与作者的沟通和交流,对作品的分析和判断,提出的切实可行的具体意见,乃至对作品的某些章节、段落作出的文字改动和改写,至今让我难以忘怀。这些资料整理成书,其厚度要远超“三红一创”本身。时代当然不同了,但作者的任劳任怨、编者的认真精心,这种对一本书的负责精神,却是需要我们发扬光大的。 我每天都在做着书稿的审阅工作,在领略作者们寂寞写作中涌动的思想和才情,也目睹着一些作品的横空出世和尘渣四起。作为出版者,审阅不同水准、不同成色、不同口味的书稿,是我分内的工作。而作为读者,我还是信服那句老生常谈:写作是寂寞中事,不寂寞的文字宁可不读。(作者系中国青年出版总社副总编辑) 原载:《文艺报》2010年4月23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4月23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