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才同志从作家协会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之后,出版了两部书。继1994年的政论集《退忧室散稿》之后,最近作家出版社又推出他的散文集《退忧室散记》。日前,该书责编给我送来的赠书上,有作者用俊逸的草书题写的两句话:“文章不值一读,权作友情纪念。”“友情”二字令人感动,它激起我一口气把这部书读完,而且有了写几句话的冲动。 文以气为主。巨才的《退忧室散记》在主导思想上,承继了《论稿》那种以天下忧乐为己任的担当精神和对理想追求坚守不渝的品格;而作为一部散文集,则更多地突出了它的文化内涵和艺术特色。我个人理解,文学从本质上说,是作家对人类社会历史的精神回望,也是作家对自己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们的关爱。巨才的这些散文,表现了一个作家对于生活的爱,对于人类的人文关怀,是一种无疆大爱的情感升华。 刘勰说过:“大舜云:‘诗言志,歌永言’……是以‘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舒文载实,其在兹乎……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文心雕龙·明诗》)刘勰这里说的是诗,其实对于散文也可以作如是观。散文也应该是言志之作,是作家思想感情的真实表露。巨才同志的《退忧室散记》所载文章虽然内容宽泛,有叙经历记友情之作,也有游山水读先贤之述,但归纳起来,都可以看作是他自己心底情感的文字载体,是一部表达党情、乡情、友情、亲情的言志抒情之作。殷殷情怀,跃然纸上。 文如其人,言为心声。王巨才是一位贫苦出身而由党和人民培养成长起来的干部,但他始终不忘记自己的根在人民群众之中的草根本色。他在这些散文中,无论是对革命老区的描绘,或对自己故乡的回忆,都表达了他对党和人民的深厚感情。《家在瓦窑堡》以及作为“附录”的三篇文章:《历史的细节》《攻坚,为了庄严的托付》《致原延安地委书记许效民的信》,都表达了作者对革命老区,也是自己生于斯、长于斯、奋斗于斯的故乡的眷怀。他写道:每当他故地重游或回味历史时,“我都禁不住眼睛潮湿,在为家乡人民的福祉感到庆幸的同时,心底会油然激起一种庄严的责任意识和使命感。”《哦,恩施》也是一篇好文章。在这篇叙事随意、语言质朴的散文中,作者记叙了或者说转述了当地原州委书记田期玉记下的胡耀邦“恩施之行”的动人情景。耀邦同志当年作为党的总书记、七十岁高龄的老人来到湘鄂边区恩施,夙星夜寐,深入基层,进行考察调研,令人感动。当地一个机关食堂还留下了一张有“胡耀邦、乔石、胡锦涛”三位领导交纳伙食费的收据,至今仍为佳话。巨才同志在恩施听了这些故事,当即就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几句感言:“一首诗,一首关于领袖与群众、英雄和平民、杰出人物和芸芸众生共同创造历史、开辟未来的史诗。”现在看来,作者当年的感言至今仍然感人肺腑,令人激动不已。 王巨才不论是身居“庙堂”,或退读书斋,他待人宽厚、温和、诚恳、亲切的作风均一以贯之。他依靠党情、乡情、友情和人格的魅力,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凝聚力和亲和力。我曾多次与巨才同志一起出行。他不辞辛劳两次到我的家乡、经济还不那么发达的革命老区赣南采风,深入民间。他谦逊的品格和朴素的作风令我感动。我这里想说的是他几篇写他与老作家、老教师、老乡亲相交相处的动人文字。《怀念静轩》《高松耸秀》《曹老》《在路遥墓地前》等都写得很动情、很感人。《怀念静轩》是日记体散文,作者和老诗人孙静轩并非故交,但从作为诗人的孙老从病危到病逝的几个令人难忘的细节中,可以看出巨才当时作为党务工作者和知识分子之间的情谊,以及巨才的亲和力。《高松耸秀》是作者为他的老师、陕西师范大学霍松林教授八十华诞而写的“祝寿”文章。但这不是八股式的官样文章,而是一篇情辞恳切的发自内心的“师说”,表达了作者对他的老师高山仰止的尊敬,里面还叙述了他虔诚的文学情愫和未了的文学之缘,知人论世,很值得一读。《曹老》这篇文章写得也很别致,很有韵味格调。曹老是1934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论资历他比王巨才出生还早九年。但是后来王巨才当延安专员时,曹老还只是副专员,成了巨才的副手。巨才在这篇文章中,以风趣活泼的文字和真挚的情怀,表达了对这位老同志的崇敬。这是作者仰慕的现实官员的理想人格。巨才写友情、亲情的文章,如《家在瓦窑堡》《慈云依依》《别样闲愁》《本命年琐记》《牙痛记忆》,甚至《当把粉丝又如何》,都写得真挚而动情。那些写到他的父亲的坚定固执、母亲的情怀缱绻、弟妹们手足情深和妻子的贤惠通达的细节,都充满着亲情乐趣,保存了他难忘的童年纯真和家族亲情的美好记忆。 散文之感人动人,除了真挚的情感,还有赖于它的文采。尽管当下对散文的发展走向众说纷纭,但我认为散文应该情、真、美兼备。散文应该是美文。巨才这本散文集的诸多篇章,情真意切,文辞优美,富有韵味。读这些散文觉得也是一种艺术享受。《上清溪记》《走马平塘》《古桥依旧》《在水一方》等等,都是很有文采的好文章。我这里以《走马平塘》为例。那一年,贵州举办“中国名家看平塘”采风活动,我忝列与巨才等诸名家同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同吃同住同参观。虽说也是走马观花,巨才却以作家的目光审视黔南大地之美,用艺术家的笔触描出这里惊世骇俗的奇观。他写道:“平塘风光的迷人,在于它的天生丽质,不事雕琢”;他写平塘民居“黛瓦苍台,历经岁月风霜,满布沧桑古迹的布依族木楼”,“远远望去,依稀有一种路无拾遗、夜不闭户的古风传递而来”;他在县城四周看到“蔚蓝的河水和河面上时时荡过的云团雾气如一条玉带,土黄色的护岸和岸上成排的林带恰似锈迹斑驳的金盆外沿,而鳞次栉比的粉墙红瓦,错落有致的街道巷陌,就全都端坐在这金盆当中……”作者把那被称为“玉水金盆的”平塘县城,描绘成为蓬莱仙境般的境界,令人陶醉,令人流连忘返。我看,在写平塘的那一拨名家创作中,巨才的这篇文章可谓别具一格,更上层楼。作者到各地采风,难免有酬唱之遇,有些内容不得不写,殊难免俗,但他有些山水游记写得很出色,很有韵味。《上清溪记》浓缩精炼,层次分明,文词清丽,充满诗意,在目前众多的山水游记中,是一篇难得的美文。《泰州去来说胡缓》不是一次即兴参观记述,而是经过作家探幽发微的功力,把历史和现实连接起来,从参观感受延伸成历史回顾,成为一篇有学术价值和深厚底蕴的文化散文,别具一格,耐人寻味。 笔底情怀天地宽。巨才的这些散文,写出了他人生的大境界。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11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11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