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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开物·栩栩如真》 董启章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栩栩，你应该知道，我绝对不愿意把你视为我的创造物。而我，作为文字工厂的制作者，也不能以造物主自居。因为，无论你我，也得服从于自然的法则。纵使你是因我而生，但我总希望，作为人物的你是活生生的、独立的个体，有你自己的生命，你自己的历程，你自己的意志，和肉身。”《天工开物·栩栩如真》中的“我”对他笔下虚构的人物栩栩如是说。 《天工开物·栩栩如真》，光是这个书名就让我回味了好一阵子。“天工开物”，当然是取自明末宋应星的同名著作——那部被誉为“17世纪中国百科全书”的书，意思是，世间万物皆为“天”所创造。小说中“我”的家族，从清末民初祖父董富开始在殖民地V城生活，人与城共同经历的百年剧变，都可视为“天工开物”。而“栩栩”，是小说中“我”所虚构的一个文学形象。“我”一边创作栩栩的故事，为她营造一个虚拟的历险世界；一边不断给栩栩写信，告诉她“我”的家族历史。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现在我这样写给你，却没有想过会得到回复，事实上也没可能得到回复”。“我”把栩栩当成一个现实中的人来对待，力图使栩栩感受到周遭氛围的真实，所以叫做“栩栩如真”。“天工开物”和“栩栩如真”的切换式书写，成为这部小说最大的特色。用董启章自己的话说，这叫“二声部小说”。 不过说实话，我自觉“天工开物”对我的吸引远胜“栩栩如真”。有很多次，我几乎有按捺不住想要跳过“栩栩如真”一口气读完“天工开物”的心情，但最终都忍住了。为的是，不舍得放弃董启章精心为读者开辟的阅读路径。窃以为，除非按照顺序逐篇读下来，否则是无法完全和董启章一起玩这场“二声部小说的切换游戏”的。没错，读《天工开物·栩栩如真》，就像是跟董启章做游戏。因为董启章创作这部小说，本就有与老天爷游戏的成分在。假如真的有“天工开物”，世间万物皆由“天”所造，那么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为什么不可以也为“别人”创造一个世界呢？董启章于是模仿“天”的行为，创造了栩栩。在栩栩的世界里，董启章无异于“天”。 其实，当我们在阅读《天工开物·栩栩如真》的时候，我们的阅读体验也被创造了。我们沉浸于董启章的文学世界，把自己投射进小说，如同置身于小说中一样。比如某日午夜，当我读完“天工开物”的第一章“收音机”之后，忽然有了重温收音机的念头。我翻箱倒柜找出那只尘封多年的收音机，戴上耳塞，听着电波里那煽情而空洞的美妙嗓音，仿佛回到了年少无知的青涩岁月。又一日午后，我读“天工开物”第四章“衣车”(粤语中的缝纫机)，读到那些充满暴力的文字——缝纫机的钢针一针一针刺穿布娃娃，把原本零散的它连接到一起——我几乎有切身之痛。因为幼年时，我曾目睹表姐把手指放在缝纫机的钢针下，踏动脚板，钢针把她的手指刺穿，血流不住。我虽与董启章不是同龄人，但书中所写的大部分器物我都曾亲眼见过或用过，故而颇有共鸣。但是每当我燃起兴奋之情的时候，“栩栩如真”的插入又将之适时扑灭。二声部的切换，让我有一种“谷峰——谷底”的过山车般的快感。董启章对读者心理的把握，堪称一绝。 在这场“二声部小说的切换游戏”中，充满了小说家鬼斧神工的各种绚丽技法，阅读它，无异于脑中刮过一阵风暴。《天工开物·栩栩如真》只不过是董启章“自然史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接下来的《时间繁史·哑瓷之光》和《物种源史·贝贝重生》将分别以三声部和四声部模式呈现。我已迫不及待想要领略这种阅读体验了。如果你对董启章的小说世界深信不疑，那么，我保证你会获得更多的阅读快乐。因为“那正如《圣经》里耶稣所说，没有看见而相信的人，是有福的”。 原载：《文汇读书周报》2010年04月23日 原载：《文汇读书周报》2010年04月23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