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开》 匡启键著 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搞了一辈子新闻工作的匡启键去年夏天曾告诉我,他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新闻与小说是两股道上跑的车,新闻记者能写好小说吗?近日,匡启键六十万字的长篇小说《花落花开》出版以后,因为写作的背景是常州,我爱不释手,一连看了十几个晚上。虽然作品明显带有自传体的印记,但我还是被小说中众多的人物和故事吸引住了。 虽然已过去了四十个年头,但中国的“文革”史包括常州的“文革”史始终是个敏感的话题,因为“文革”中的许多当事人还在,无论哪一派,他们都是“文革”的牺牲品,他们都不堪回首那段辛酸的往事。因此,常州的作家们写知青生活的很多,但直面“文革”这段历史的作品却凤毛麟角。 恩格斯1888年在给玛·哈克奈斯的信中有段名言:“在我看来,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花落花开》无疑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如何真实地再现“文革”中的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匡启键凭借丰富的生活阅历和过硬的文字功底,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以一波三折的情节和真切动人的细节征服了读者,使人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小说把我们带回到“文革”那血与火的年代。 从1966年至1976年,“文革”虽然前后有十年之久,但高潮阶段是在1966年下半年至1968年下半年,之后,随着大批的知识青年插队落户到了农村,急风暴雨式的群众运动便告一段落。自1966年6月至1968年年底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批判三家村,破四旧,大串联,夺权风暴,两派武斗,军队支左,大联合,革委会成立,上山下乡……运动一个接着一个,斗争一次比一次激烈,堪称暴风骤雨,千钧霹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想象不出运动的狂热与火爆的。匡启键笔下的“文革”场景是真实的,典型的,同时也是惨绝人寰的。 小说第七章浓墨重彩地描绘了红卫兵砸烂封资修的“破四旧”行动:“成千上万的群众,早将普宁寺前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大街广场的中央,浓烟滚滚,一团团熊熊烈火正在燃烧,许多红卫兵像发了疯中了邪似的,正在把一尊尊被砸烂的木雕佛像和一卷卷经书向烈火投去。飞腾的烈焰,像一条条毒蛇红红的舌头,无情地向它们吞噬。路面上的柏油也被烧得熔化开了,发出丝丝丝的声响和一阵阵刺鼻的臭味。红卫兵们每将佛像和经书向火焰当中一抛,围观的人群中,就发出一阵狂欢,但也传出一些人无奈而低沉的叹息:‘造孽啊,造孽啊!’” 比起对于“文革”中的一个个典型环境的描摹,《花开花落》对于“文革”中典型人物的概括和塑造似乎更加出彩。 江大鹏是小说中着力塑造的典型人物之一。他是新中国的同龄人,正直、善良、勤奋、好学。“文革”之初,他相信党和毛主席,因而参加革命大串联,一腔热血投身“文化大革命”。随着运动的深入开展,父亲蒙受不白之冤,德高望重的老校长横遭批斗和污辱,一个个名教师相继自杀,正直而有才华的班主任被投入监狱,恋人林燕子、好友杜鹃和陈文婷家庭遭遇飞来横祸,一个个社会小混混爬上了高位而“得志便猖狂”……江大鹏由迷惘而清醒,由彷徨而坚定,他逐渐看清了这场运动祸国殃民的实质,于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抵制和反抗“大革文化命”的行列,成为那个时代最早的觉醒者之一。 成长生,华菁中学的政治老师,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有较高的马列主义水平,对于反右等政治运动,有自己“深层次思考”。当看到工厂停工,学生停课,商店停业,到处武斗,草菅人命,国民经济濒临瘫痪,他忧心如焚,不顾家人反对,理直气壮地提笔给毛主席写信,说真话,讲实情,表民意,却遭到小人的暗算,被打成恶毒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的现行反革命。面对拷问和酷刑,他大义凛然,针锋相对,铁骨铮铮,在自白书里疾呼中国的民主与法制:“民主法制何时有?神州何日脱危难?满怀悲愤问天地,苍天无语地无言。我自奋笔为民呼,早把生死置等闲。莫道严冬寒彻骨,无敌春风到人间!”九年的牢狱之灾,把他和他的亲人摧残得不像人样。出狱以后,夫妻双双悲惨离世。成长生的遭遇,是极“左”路线下一代知识分子的缩影,也是对“文化大革命”的血泪控诉。 近年来,围绕“文革”的争论波澜又起,“‘文革’有大民主”、“‘文革’中无腐败”等论调时有所闻。匡启键的这部小说以亲历者的第一手资料,详尽披露了这场运动扑朔迷离、跌宕多变的全过程。许多场景历历在目,惨不忍睹,令人振聋发聩。它告诉读者:“文革”不是任何意义上的进步,它破坏了经济,破坏了社会秩序,是一场内乱,一场灾难,一次历史的大倒退。今天,“文化大革命”已成为历史,对于我们,重要的是吸取历史教训,真正建立起行之有效的民主与法制的监督机制,实行真正意义上的法治而不是人治,以防止“文革”的噩梦重现。 原载:《文汇读书周报》2010-06-11 原载:《文汇读书周报》2010-06-11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