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8年,万方带着小说《纸饭馆》回归文坛。万方家附近有条美食街,夜晚霓虹灯闪烁,每次经过这条街,她都有种感觉,万物众生仿佛都在一只大碗里,这碗就是人生舞台。“真实又虚幻”,这是万方对人生的理解。本版内容为万方自述,表达了她近年来对人生的体悟。 新作 间接展现30年社会变迁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流,所携带的东西不一样,但是经历了风吹日晒的自然力驱使,最后都逐渐流向了一条河床。 《纸饭馆》这个小说已经构思了很多年,最早我想写一对姐妹,她们有着极为不同的生活轨迹,妹妹是一个循规蹈矩很单调的人,姐姐看起来非常丰富风光,但是最后姐姐的一切都不成了,妹妹拖着她养着她,可是我的《空镜子》里已经写过姐妹了,不想重复。 于是我想,那就写一对兄弟吧,我已经琢磨一段时间,还写了一些提纲的时候,余华突然出了一本《兄弟》。所以干脆就变成现在的写一男一女,他们从小就认识,但是从性格到生活的选择和看待生活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 这个故事我想了八九年,可能跟我自己的生活变化也有关系,最后我想到有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觉,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流,所携带的东西不一样,但是经历了风吹日晒的自然力驱使,和冥冥之中的内心激励,最后都逐渐流向了一条河床,这是我对人生的感觉。 这本书的跨度很大,正好涵盖了改革开放这30年,这个舞台也给书中的女主人公尤玲一个极大的展现机会,要不是这样的年代,她不可能做那么多的事情。 我写作时候的感受让我自己也觉得意外,我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这个社会的变化真的太大了,我在写的时候有了非常尖锐的感受,经历了那么多喧闹风雨,最后一种平静的回归。这两个人间接把社会变迁展现出来,让我觉得挺有意思。 婚姻 我看到的好夫妻不多 情感就这么多,你用掉了,它就越来越少,它不是能够不断地产生的东西。 杜拉斯说,“你可以没有情人,但是不能没有对爱情的嗜好”,这句话说的很好,实际上说明爱情成了一种嗜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种习惯。《纸饭馆》里的尤玲就是一个对爱情有嗜好的女人,她每次的投入都让自己信以为真。但是在她一次次经历之后,爱情对她究竟意味着什么,究竟还有没有,我自己也很困惑,也没有答案。如果一定要来判断一下的话,爱情这个东西,我觉得情感就这么多,你用掉了,它就越来越少,它不是能够不断地产生的东西。对女人来说也一样,你用得太多了,它就没了,但是你还得活,所以你转变爱情就是转变形态了,变成一种游戏或者变成一种嗜好,反正它已经不是原来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爱情。真正的爱情,可能你会忘乎所以,甚至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没有条件的,不计后果、不计条件的。 我也写过不少有关女性爱情和婚姻的作品,我觉得婚姻是一个需要妥协的,而且是最让你不得不妥协的,对女人来说,很多妥协都在婚姻中。因为你毕竟和另外一个人组成一个家庭,单位你不喜欢可以躲开,但是婚姻却是无法回避的关系。当然你因为爱他才跟他在一起,但是这个爱究竟作用是什么,能够维持多长时间,都是因人而异。好的婚姻我看到的不多,我身边好的夫妻有,但是很少。 很难说什么是好的婚姻,我有个远房表弟,我看到他们会觉得他们是一对好夫妻。因为他们彼此在做决定的时候,会考虑到对方的感受,会因为怕对方担心而小心地做选择。要是我的话我不会这样,我可能会直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不会那么在意对方的感受。 好夫妻的标准很难说,我想应该是你时时处处心里有这个人,双方能感觉到,甚至外人也能感觉到。 人生 很多事情是空的 虚和实有的时候真的分不清,实的东西,你真往里找、要去抓,可能又是抓不着的,或者你抓到手里的东西意义何在? 如果把人分成两类,我觉得可以分成主动型和被动型。《纸饭馆》里的男主人公涂刚就是被动型,被生活推动着往前走,生活里绝大部分的人是涂刚。尤玲则是少数的主动型,能量无限。涂刚身上有很多我周围人的影子,而尤玲更多是我的想象,我觉得每个女人心里都有某种特别想疯狂的心结。 我把这两种人在小说里展现出来,从而展现一种我对生活的理解。不管你是怎么活着,用什么活法走过你的岁月,你们最好可能都会找到一种共同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小说最后尤玲和涂刚走到了一起,但是走到一起靠的是什么维系关系很难说清楚。我想达到的境界就是,你有感受、有感触,但是又不可能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涂刚对尤玲的感情,最后尤玲感觉到并且被感动了,这可能也是生命中的一种温暖吧。人活在这个社会上,可能有时候觉得不够温暖,或者觉得有很多困惑,而这个困惑是无法解除的,只会有一种情感来给你一些慰藉,涂刚对于尤玲难以释怀的东西可能就是对人生的慰藉。 有人问我,我的作品《空镜子》、《空巷子》、《纸饭馆》的名字都很有特点,都是一个虚的印象加上一个实的具象,一个坚实的东西加上一个脆弱的东西。这些的确是出于我对人生的感受,虚和实有的时候真的分不清,实的东西,你真往里找、要去抓,可能又是抓不着的,或者你抓到手里的东西意义何在?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更会有这样的感觉,年轻的时候会有很多特别明确的目标,但是你经历的越多,你会觉得有些得到了,有些没有得到,那又怎么样呢?实际上很多事情还是空的。 转变 作品趋于缓和 许多作家已经从最尖锐的状态走向平和的趋势,这是每个人都不可避免要走的一条路。 我觉得生活是一个不断妥协的过程,在年轻的时候是一种很对抗的态度,因为你觉得这个我看不惯,那个我不喜欢,我不愿意这样过,我要那样过。你有你的冲劲、目标、追求。但是随着你不断在生活中磨练,就发现是在一步步妥协,甚至你觉得原来我只能这样或者我就是这样。我写到《空镜子》的时候,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我变了,包括话剧《有一种毒药》,依然有强烈、极端的东西,但是在真正创作中,更多采取了缓和的态度。 《纸饭馆》也一样,结局是一种缓和,这是一种必然。包括我观察到的今天许多作家,我觉得他们在对人对事上,已经从最尖锐的状态走向平和的趋势,这是每个人都不可避免要走的一条路。与社会绝对不融的态度是不可能持久的,你肯定要被社会所吸纳,然后你也要跟社会有一种相融的态度。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把你作品中的每个人写透——起码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家庭 母亲的第三者身份 我从心里是非常理解父亲的,因为像他这样一个人,如果他在情感上只有一个女人,他就不可能是这样的了。 今年是我父亲曹禺诞辰百年,我一直希望可以写一本关于父亲的书,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好。我手上有一些父亲上世纪40年代写给母亲的情书,其实那个时候我母亲是一个第三者,这个事情特别让我困惑。很多人采访过我,让我谈父亲,但是在谈到婚姻这个部分的时候,我是最不配合的谈得最少。我觉得情感是他们个人的事情,不愿意多说。我母亲当年的身份对我可能是一种障碍,但是到了今天,我自己写了这么多东西,应该说这一切我挺清楚了,我也一直在想突破这个障碍来写这些故事,我现在有点下决心要这样做。我从心里是非常理解父亲的,因为像他这样一个人,如果他在情感上只有一个女人,他就不可能是这样的了。 我原来想都不会想去做这件事,但是现在我想做,能做成什么样我不好说。前阵子我看报纸,季承写他的父亲,又是另一种态度。我觉得儿女对父母有不同的态度都正常,这个可能就是他对父亲的看法,他能够把他认识的说出来,就是很好的态度了,虽然我没有看到他这本书。 ■ 人物简介 万方 1952年生于北京,父亲是剧作家曹禺。万方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创作小说,同时创作舞台剧、电影及电视剧本。万方主要的长篇小说有《明明白白》、《幸福派》、《香气迷人》等。她主要的电视作品包括《牛玉琴的树》、《空镜子》、《空房子》、《走过幸福》等。 原载:《新京报》2010年6月19日 原载:《新京报》2010年6月19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