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先生近日撰文(《三国:鸦片还是香烟》,6月18日易中天博客),回应拙作《〈三国〉迷狂:中国人的权谋启蒙》(《华夏时报》5月28日)。易先生对拙作的核心观点“《三国演义》是中国人最早的政治启蒙读本”以及“三国把权谋当做政治所有的内涵”,无疑是认同的。 易中天先生在此基础上进而谈论,三国对民众是“鸦片”还是“香烟”的问题,试图对三国的性质做一判定。而其逻辑也是基于权力之在社会中的作用。其认为,“只有全社会都不再把权力当回事,才能把历史上的权力斗争,纯粹看作‘游戏’。”三国由此才不是使民众对权力上瘾的“鸦片”,而是带来适度损害却又令人享受的“香烟”。 至于三国是鸦片还是香烟,笔者并不想简单地给其贴上是非分明的标签。无论是对于三国这段历史,还是对于《三国演义》,似乎都不应只以功利主义的态度看待之。有人认为《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应该从教材中删去,因为其中的暴力和血腥会对学生产生不利影响。这与易中天先生的观点,从内在的理路上来说,又有何不同?其实,只要以功利的心态来看待三国,必然会导向其对民众和现实社会的影响问题,沿着这一思路最后就不可避免地要讨论三国的性质问题,要“刨根问底”地去研究一下其究竟是大毒草呢,还是甜面包。 易中天先生虽没有把三国归入毒草的行列,却又视之为“香烟”,还是承认了三国的有害性。事实上,不只是易中天先生,也不只是半个世纪前某些中国的文艺界人士,当年柏拉图他老人家也是这么想的。柏拉图认为诗歌完全是在宣扬一些不良的情绪,不利于青年人坚毅、勇敢等优良品德的形成,所以要把诗人驱逐出理想国。功利主义的最大问题就是,试图以文学作品对社会是否有害,或者有害程度的多少,而决定其存在的合法性,以及大众阅读行为的正当性。 然而,《三国演义》虽是政治启蒙读物,毕竟还是文学,大众看《三国》动机并不单纯,也还是带着无功利的审美目的。对于现在文学和美学的研究者来说,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所以,对于文本本身,我们其实不必挖空心思去横加指责。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去指责罗贯中没有提供符合当下的价值观,并以当下的标准而评判其是鸦片还是香烟。 而真正值得关注的是,“文本何以广受欢迎”的问题。这也就是说,关注三国实质上是关注“三国热”这一现象,并分析其出现的历史根源与社会基础。由此,我们才能看到,“权谋作为政治唯一的内涵”在历史、文本以及现实中的遥想呼应。这也仅仅是大家喜欢三国的理由之一。在此之外,还有传统文化复兴、审美等等原因。这点在拙作中也曾提到。 如果,只是把这作为唯一的理由,并以单一视角审视之,那么,必然要得出功利的观点。而功利的观点之所以靠不住,乃是因为其缺乏量化的分析基础。我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是以权谋的眼光来看三国,更无法准确测知,三国中的“毒素”对具体的个人、整体的社会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如果,缺乏事实依据,我们又如何去说,三国是鸦片还是香烟呢?即便是在一个大家不再把权力当回事的社会中,说三国是香烟,也是需要事实依据的。 对于三国热,我们应该批评的,不是古人和古人的作品,而是今人以及新版三国中对权谋的崇拜与赞美。不过,易中天先生并不是这么唯一认为的。 原载:《新京报》2010年06月23日 原载:《新京报》2010年06月23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