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准确一点说:如何看新诗,和如何对当前新诗加以估计的问题。 看了一个“调查”,那倾向就是新诗濒于“衰微”。但又不敢下结论,缓解为“有很高的参考价值”,又似乎不大妥贴,拉了回来说:“居于第一阅读的文体”。什么“仅有参考之用,还是第一文体”,语无伦次。 又读到两篇“诗论”。一篇说:新诗在转型。“转”就不是新诗了。又一篇则说:新诗受冷淡,咎在自身。也就是说:新诗本身有问题,受冷淡怪谁! 最有趣的,竟出现排列百年诗人的名次,所谓“前50人”。里面有的不是诗人,有的不知何许人也。这里面有伏笔,将有“后50人”,那目的非常清楚,试探一下,看看风头,再抛“后50人”。可以预见:“阿猫阿狗都列为诗人,而后自己的大名“塞”进去,大吉。 这样对新诗又拉又打,还列榜示众。这是在放烟幕弹,而后贩卖私货。 劝君擦亮眼睛,识别假话,谨防上当。 二 新诗的发展正常。 新诗的历史,主流一直是健康向上,导人面向生活,洞悉人生,呼唤人类美好的前景;特别是在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现在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不正是“新诗”么?这自然,还有新月派、印象派、现代派,朦胧诗……已经并存,没有什么妨碍。倒是要“反对”的,是那些违反新诗的创作规律,大搞日写千首,鼓吹要产生多少个李白,把吹牛皮、乱夸张的客里空新闻,作为新诗运动,破坏了一代诗风,败坏新诗的名义。那半寸厚的一本“××××年新诗歌运动”,作为理论出现,才是应该“打倒”。 三 新诗否定旧体诗而出现,走这一条道路的老一辈,从来没有长嘘短叹过,后继的新诗人很不少,形成了严整的创作力量。他们对所谓旺盛时期,看到确有些人十分活跃,左右逢源,大出“诗集”,直到读者不感兴趣,出版社不再作陪,于是又大喊新诗没有市场,说明是低落时期。这一些人的作为“诗集”,真正的诗人冷眼都看得清楚,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但影响所及,不得不自发办诗刊,掏钱印诗集,一片绿茵茵的诗苑,不存在埋怨新诗或怀疑新诗有无价值的问题。 新诗自立自主了,不迷信偶像,不听从指挥棒,按自己的意志创作,应该说:这是新诗的最好动向。 四 新诗否定旧体诗,原因很多,重要的是:现代语言受旧体诗格律的束缚,思想感情不能自如地发挥开来。要“解放!”早期的新诗的“解放脚”,就是这么来的。到后来,现代语言得以充分表达,又接触外来的诗,就往“散文”化而独自形成一体。即现在常见的新诗形式,除短诗是一节外,长诗是一节又一节联接起来,有如火车拉着车箱走。 一、新诗已为人数不少的读者所肯定,包括爱好和从事创作的人。长期以来,爱好文学大多从诗歌入手,文学报刊以新诗来稿为第一位,但能发表的占怎么样一个百分比,可以后论。 二,近些年,旧体诗的创作多,书刊也出版了很多。有的说“新诗失败了”。话意之外,旧体诗胜利了。新与旧的反复,并不奇怪。有些人说新诗太浅,白开水,无味;也有些人不解,不知何所指,不如旧体诗的“习惯成自然”,好懂。应该指出的,现在见到的旧体诗,并不合乎格律,窜韵、不合平仄的,比比皆是,因为没有上音乐,不协调只阅读就存在了。加上,现在提倡“百花齐放”,旧体诗也是花,也可以发展。 三,新诗的繁荣不取决于搞“创作运动”,而在于新诗人的崛起,是个体而不是集体,取决于能不能为人民代言,为人民所共认;新诗人的人格力量与诗作品齐飞,诗圣、诗仙是新诗群体的带头人。 五 新诗一直在发展中,前人后人,脚步相印。太阳“从西边升起”,在中国的西面,现在是: 一、重庆出现了“微型诗”,是诗缘社掀起来的,牵头的穆仁,有一群新诗人,已编20多期刊物,出版20多种丛书。他们提出恢复中国传统短诗,精炼隽永,一句、二句到三句为高度,字数不论,用现代语言进行创作,有别于旧体诗词,但有旧体诗词的优点。可以吟哦,可以朗诵,可以背默,长记不忘。这就是“微型”,也就不是“散文”化的长诗,他们有理论、有实践,已开展创作,有作品,相因拥有读者,已辐射到全国,范围扩大到其他的地方。当听到称赞支持之声,却未闻反对抨击的杂音。 二,成都出现“新体诗”,是中国新体诗研究所掀起来的,牵头的是羊村,有一群旧体诗人,已编10多辑的《诗词研究》丛刊,出版20多种丛书。他们提出旧体诗要创新,既有中国传统的格律诗之美,又有现实生活的节奏,必须有格律的“新体诗”。他们举行过多次的研讨会,来自全国各地的旧体诗作者参加了,人数众多地正为“新体诗”的建立而努力。此外,还有一个民办的“诗刊”,提倡“新韵”,也就是有格律的新诗。 尽管叫“微型诗”、“新体诗”、“新韵”,实际上是新诗。这两个群体,代表着两个方面创作的诗人,他们心有灵犀一点通,两路大军的进军,终有会师之期,都为新诗作出努力。 他们是新诗的主要力量。与自封为“诗歌理论家,多少级诗歌专家,摆起面孔自以为师不同。他们意气昂扬,敢于揭竿而起,但愿他们获得大捷,新诗万岁! 六 新诗要有格律,什么样的格律?怎样产生?不是想像,也不是一厢情愿,或则突然得到“一声令下”,而是经过创作实践,不断地得到检验而形成起来的,即使不要格律、完全自由的诗,也有节奏,不可能老是一个调调。那么,出现多了,凝聚成了,被公认了,也就自然出格律。因此,不在要不要格律之争,而在新诗确实到了必须让读者易记、背诵而精明剔透,是晶品,不是豆腐,还必须有中国的特色,新诗的情愫,足以代表人民的精神。 《新诗歌》在30年代揭竿而起。作为第二代,在1947年,上海又再出现,就连续每号都刊载鲁迅对新诗的意见。现在半个世纪已过去了,仍然是对的,大体在这么个指向行进。为备忘,再一次转录,作为本文的结束。 诗须有形式,要易记、易懂、易唱,动听,但格式不要太严。要有韵,但不必依旧诗韵,只要顺口就好。 口号是口号,诗是诗,如果用进去还是好诗,用亦可;倘是坏诗,即和用不用都无关。 ———鲁迅·致蔡斐君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