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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的好处:我读王小菊的一些感受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杨黎 参加讨论
王小菊天生是一个喜欢讲话的人。
    我和她认识的第一天,她还装作像一个淑女,差不多的话都留给我在说,而她只是听。当然,我后来知道那是假象。就像她说的,街上很多人,我喜欢扎在人多的地方打电话,嘈杂,不安全。我拎着一只浅绿色的包,胡鹃说这是浪迹天涯小绿包,于是我就跟电话那边的他说,我拎着浪迹天涯小绿包。
    当然,这一发现并非始于她的小说《哦,乖》——虽然在上面我引用了《哦,乖》的唠叨作为证据,但不是。真正让我明白真相的,百分百是她的《海滩》。这篇写于2003年的作品——我们好像已经相处两年多了,但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在我们相识之前写的。不是因为她讲述的故事发生在我们相识之前,而是因为她讲述的那种劲头,我觉得非常远——
    一坐下来,我就忍不住想起了我的男朋友,想起我那充满错觉的恋爱……那天晚上,他跑到我的宿舍找我,外面下着很大的雪。我当时是那么的兴奋又是那么的羞涩,我甚至想赶快把他从我的宿舍带走,我不能让人看见我跟一个外校的学生半夜三更还在一起吧?我皱着眉头把他从宿舍里带了出来,在操场上,我们站在雪地上,我跟他说你来干吗啊?他笑着说,来看一个朋友,也是你们学校的。我说哦,那我回宿舍去了。他拉住我说,我跟他见过了,现在特意来看看你的。我当时心里觉得一阵难受,甚至有点恶心,那是我第一次跟一个年貌相当的男青年交往,好像只能停留在思念的阶段,每一次实质性的接触都让我焦灼愤怒。
    我不知道我问过她没有?即使大雪纷飞,外面冷得来让人无法喘气,也没有理由把每一次实质性的接触都转化为愤怒且焦灼吧?倾听这样的讲述,想象中她在你耳边反复张扬几个字又刻意隐瞒几个字,的确迫使人学会沉默。我就是这样开始沉默的。在王小菊激情万丈的小说创作过程中,作为她必须扮演的第一读者,我无语。
    其实这之前她已经写出了《我和王小菊》,有评论家也已发现那是“一种奇怪的语调在说话:不在此也不在彼,不在身体也不在精神”。不过因为她讲述的故事本身的奇特,让我对她讲述的方向稍微有所偏离。
    这句话我当时并不敢说,即使现在说出来也有点忐忑。王小菊对于自己写作的迷恋,几乎不亚于任何一个伟大作家。我曾经在一次梦中,看见她从十七楼一步一步爬上来,手里提着一大包毛线编织的帽子。关于这个梦,我没有对她讲述过。因为就算到今天,我也没有搞清楚这个梦究竟是啥子意思?
    还是说《海滩》吧。《海滩》比《我和王小菊》似乎更愿意回到日常,作者的讲述力度在把握具体的场面上也有了突出的转变。这是几年来我个人推崇前者更甚后者的原因,它构成了我每一次回忆这篇小说时均有一种“被再听”的冲动。
    从结构上来分析,《哦,乖》和《我和王小菊》是一路的。它们构思巧妙,故事编造合情合理,即使略微出格,也能够满足小说所要表达的女性对于世界独特的观点。虽然我不明白这会是一些啥子观点,甚至不明白阅读这样的故事对于不同性别的读者——对于他们的身体会产生多大的差异。
    而《海滩》不是这样。《海滩》的结构比较散漫,讲述的故事也比较简单。它仿佛是一个脑袋很大、身体很小的人,这样的人在现实中看上去非常滑稽,而在漫画世界里它也许就不滑稽了。它甚至十分可爱——好在《海滩》不是现实之物,它是王小菊的小说,所以我看它的时候它是可爱的。
    当然了,把《酒过三巡》拿来和《哦,乖》相比,拿来和《海滩》相比,前者在冲击力上显得没有通俗性。通俗性,这包感冒冲剂,对于当代小说,特别是对于它们的阅读,几乎已经超出了“讲述”本身。
    我坐在一个少了一个轮子的沙发上,那感觉如同沦陷。很多词语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变得生动并和自己有关系,比如这个少了个轮子的沙发,让我理解什么是沦陷。我沦陷在沙发里,在我的左胳膊边是一个男人,他歪斜在沙发上,挥着手问道:到底为什么他们要杀儿童?
    都江堰对于王小菊而言,它是遥远的,甚至是偶然的。都江堰的故事对于王小菊而言,自然更是遥远的,甚至更是偶然的。但是,对于那条汹涌奔流的千年之水,对于偶然邂逅的几个人,王小菊讲述的欲望却并不比它少。将近十年之后,王小菊“酒过三巡”,重提往事,居然还是滔滔不绝。她把过去和现在打乱了,既然是摆龙门阵,那就说到哪算哪。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清楚,但无所谓,她在讲,这就够了。
    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我不得不相信,王小菊正在改变自己讲述的目的。一开始,她感觉心里装着许多精彩的故事,不把这些故事讲出来,她的心里自然不好受。而后来,后来她发现讲述本身是她的需要。性心理专家认为,反复唠叨是一个女性呈现她旺盛的情欲最实在的方式。这样的方式,构成了另一个事实:相比较男人而言,女人天生就是诗人和小说家。她们看得见语言和语言间的出入。
    那本来是上帝的本领,她有。
    原载:《西湖》2010年第09期
    
    原载:《西湖》2010年第09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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