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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全球华文文学的意义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香港]黄维梁 参加讨论

       第一届台港文学学术研讨会,1982年在广州暨南大学召开,刚好是四分一世纪之前的事;此后类似的会议有第二届、第三届以至2006年的第十四届。1986年德国莱辛斯堡(Reisensburg)有“大同世界:中文文学国际研讨会”,会后台北出版了涵盖全球六个地区的《世界中文小说选》。1988年起,香港新亚洲出版社推出了一系列中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选集,收罗的作品来自世界各地华文作家。华文文学一词,也在这个年代形成了。原称“台港文学”的上述学术研讨会,大概每两年在内地举行一次的,经过一再的“正名”,终于演变成“世界华文文学”。准确地说,“世界华文文学”指的是“大陆以外的世界华文文学”。世界华文文学的相关选集、评论集、文学史,以至学术期刊、学术团体,都出现了。内地年前成立“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世界华文文学联会”则于去年在香港诞生。世界华文文学俨然成为一个重要的学科,内地高校开设相关课程、编写教材;大江南北,以至五湖四海,呈现一片蓬勃的景象。华,就是花;华文文学的事事物物,犹如百花齐放。
       诗文双璧的台湾诗人余光中,其《乡愁》已刻在成都杜甫草堂的碑石上;居美的小说家白先勇,其小说《游园惊梦》在南京大学成为研读热点,他鼓吹的青春版《牡丹亭》昆曲在北京大学未名湖畔悠悠唱出;香港的武侠小说家金庸,作品在两岸三地畅销、长销不衰,不论在华山或者夏水论剑,其“粉丝”如粉如丝,纷纷涌现。他们,还有不少人,都是世界华文文学的知名作家,具体而微地显示世界华文文学的重要性。
       江少川、朱文斌两位教授合作主编的《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教程》,是为内地高校学生编写的世界华文文学教材。“世界华文文学”这个名称,不无争议性。有人认为这个名词的内涵,不包括中国大陆的文学,却没有在名字上显示出来,是其“不准确”的地方。江、朱二位的这本《教程》,论述的正是“世界华文文学”,而以字数较多的《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教程》为名,我想乃为了避免“正名”的争议。
       在这本《教程》之前,我们至少已有陈贤茂等编的《海外华文文学史》(四卷本,厦门,鹭江出版社,1999年)、公仲主编的《世界华文文学概要》(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曹惠民主编的《台港澳文学教程》(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0年),性质与内容都与江、朱《教程》接近。我想,站在编写者立场而言,这是百家争鸣;站在读者立场而言,这是各取所需。
       《教程》主编之一江少川教授,研究台港文学有年,这方面的论著有《台港澳文学论稿》等。其《台港澳文学作品选》数年前一版再版,“武汉”纸贵。此书选得精要,评得简赅,我在两岸教学,都用过它做教材。朱文斌博士参与过上述陈编《海外华文文学史》的撰写,是陈教授的得意门生,英锐而实干,是《世界华文文学研究》的主编,且出版过《跨国界的追寻──世界华文文学诠释与批评》(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年)。资深和少壮两位学者同心协力,号召了庄伟杰、计红芳等世界华文文学的新秀学者,集体编写,我想应该有一番新气象。
       这本《教程》具有文学史的性质,修史者应具章学诚所说的史才、史学、史识、史德,不在话下。《文心雕龙·史传》说的“寻繁领杂”、“务信弃奇”,又说要“晓其大纲”而后“众理可贯”,编写文学史的人,都引为座右。这本《教程》的内容,纲张目举,篇幅的分配是,台湾文学占十万字,港澳文学七万字,东南亚文学七万字,欧美澳文学七万字。这样的比例不一定就是“黄金分割”,却基本上可算是均分秋色。在理论挂帅的这个时代,时人对历史或文学史的编写,有种种主张。例如法国的史学年鉴派(The Annals School)就认为以帝王将相为主轴、强调政治兴替战争胜负的写法已经过时,而要多注意民众及其生活;换言之,不要写“君史”,而要写“民史”,把“整个社会实在”写出来。依此理论,如果写的是文学史,则不能只论述重要作家作品;读者反应、作品传播、刊物消长、团体盛衰以至整个文学环境,也应列为重要内容。我较为“保守”,认为文学史的内容,仍应以作家作品为主;何况《教程》的篇幅有限,不能什么都囊括。《教程》的少壮、新秀学者,显然也并不“新潮”。《教程》论述的主要是作家,是各地区、各文类、各时期的杰出、优秀者;而作品是作家的身份证,当然是《教程》论述的主要内容。《教程》也概述不同时期的社会、文化背景,所谓知人论世,也就是说在作家作品之外,还交代“时序”与“世情”(见《文心雕龙·时序》)。
       作为具备文学史性质的教材,此书是对读者认识台港澳及海外华文文学的很好的指引。编写者在本身对作品的解读之外,显然吸收了时贤的研究成果,评论作家作品时多中肯之言。例如,于香港小说,除了刘以鬯、西西之外,还在篇幅上相当慷慨地兼及“通俗”作家如金庸、倪匡、亦舒,且称之为“香港通俗文学界的三大奇迹”。于香港散文,则强调专栏杂文的普及性和影响力,同时又不忘以专节论述甚具香港特色的“学者散文”。对个别学者散文家如董桥、黄国彬等的评点,都能到位。在论述台湾小说时,说黄春明的《苹果的滋味》、《莎哟娜拉,再见》等,鞭挞美、日帝国的经济文化侵略,也是知言(如能同时指出这些小说的喜剧讽刺性,当更佳)。论及台湾新诗时,说“余光中的乡愁诗歌(在大陆)影响最大”,也有实据。
       不过,限于篇幅,获“青睐”列入范围的作家,虽然都各具成绩和地位,为一时之选,却难免有遗珠,而且遗的可能是明珠。还有,对作家的评论,无论编写者怎样力求“平理若衡,照辞如镜”(见《文心雕龙·知音》),也可能引起争议。例如,论及某香港女性小说家时,编写者引述某著名评论家的话,说该小说家“文字单薄,原无足观……”,编写者认为这样的评说“非常在理”。我却认为“文字单薄,原无足观”这八字,绝非“真言”。江、朱两位希望诸位编写者“吸收最新研究成果”,这自然是应有之义,而且也颇能做到;然而,限于物力,恐怕是知易行难。例如,在评论台湾散文家简萓时,她2002年甚受瞩目、引起颇多争论的“史诗式散文”《天涯海角─福尔摩沙抒情志》就不在编写者视野之内。此外,提到香港小说家西西时,编写者用“中年”形容其年龄层。十年前,说西西是中年作家,也许还可以;2007年,西西69岁了,已进入“老年”或“初老年”阶段。(不过,用我“发明”的词汇,也可说她的年纪属“华年”,这是题外话了。)
       我指出《教程》的瑕疵,这是正常的事。《文心雕龙·指瑕》开头就说:自古以来,即使是才智之士,因为“虑动难圆”,而“鲜无瑕病”。这里只举一例。前几天,我在台南市参观甚具气派、颇算精美的“现代文学馆”,就发现一块展板上,余光中名诗《如果远方有战争》的题目写错了。余光中住在高雄市,与台南市文学馆相距只有一个小时车程,而且纸面本也好、电子文件也好,数据唾手或点击可得,办事人员甚至可亲自拜访请教,却出了错;何况隔了个心理上“浅浅”而地理上“深深”的海峡,对岸的参考数据又不见得完备,瑕病自然难以避免。
       高新科技使全球化这人类的大工程进展日速,地球已成为一个大的村庄。以文学为专业的人,在文学上要“究中外之际,通古今之变”(改用太史公司马迁的名句),殊为不易;博学的钱锺书也慨叹文学之海无涯。以中国文学为专业的人,用汉语(中文、华文)读书、写作,如果不能中外兼通,在概略地认识外国文学之外,对血缘、民族、文化关系密切的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应有“近水楼台”的一份感情,进而认识之。孔子学院已在全球各国成立,以中国文学为专业的人,能不具备华文文学的全球性视野?这正是我们认识全球华文文学的意义所在。谨此郑重推荐江、朱二位主编的这部《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教程》。
       我阅读了《教程》部分书稿后,写了序言。“平理若衡,照辞如镜”是文学批评的重要原则。为此,我指出了书稿中的一些瑕疵。主编等阅读了序言后,根据我的“指瑕”斟酌修订了书稿,这种精益求精、止于至善的做法,值得充分肯定。
       作者黄维梁,男,香港作家、文学理论家
    原载:《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7年第4期
    
    原载:《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7年第4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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