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写作之路,纯属偶然;完成《词典:南方工业生活》,也是出于偶然;而发表这篇作品,更是出于偶然。在偶然之中需要感谢的是老师们的鼓励和支持,我一一记在心中。 在南方,有无数种新鲜的活法。2000年我来到广东,首要的任务是谋生,其次是写作。与许多打工仔一样,其间辛酸不必赘述。2007年8月至11月,我在深圳白芒村写了一篇十余万字的小说《清明》,在网上投给当年深圳举办的网络原创文学大赛,虽未最终得奖,但是得到一些老师的关注和帮助。2009年11月,深圳又举办了一个网络原创文学大赛,并且推出了一个长篇非虚构类作品奖项。按照这个大赛的提示,从一开始我是着眼于“大散文”概念,写出了《南方词典》,这就是后来《人民文学》改名后的《词典:南方工业生活》。据《人民文学》编辑徐则臣介绍,最初提出非虚构作品,是从美国诺曼·梅勒和杜鲁门·卡波特等人的非虚构小说而开始设想的。小说家从小说文体着眼于非虚构概念的建构,而作为多年诗歌作者的我,却从散文的角度审视非虚构文体——这些都是出于本位的考量。由于多位作者的非虚构作品与刊物设想出现了偏差,逐渐将非虚构作品从最初的意图中剥离出来,成为一个与纪实文学靠得较近的文体。这是编辑始料未及的。 但不管怎样,非虚构文体被立为一个独立的文体得到大家的关注和确认,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影响。 中学时代我练过小说,大学时代我的主要精力是写诗。2006年我又转写小说,2009年开始动笔写作非虚构作品。人们说,报告文学是一支轻骑兵,而非虚构作品同样也具有极为强烈的介入特征,作为新型的文体,我们只有不断地写出新的作品,在实践上补充这个定义。 但是在写作中,我还是积下了大量的苦恼。编辑老师对我说,你下一部作品是什么?我说了两个构想,一个是关于工厂题材的,一个是关于村庄城市化题材的。老师说,前面那个与“词典”有所重复,还是写后一个题材吧。这时我不得不重新审视前者,虽然我已经写了4万多字。 于是我停了下来,思考该写什么。对于后一个题材,我的准备还不够充分,暂时不想轻率地进入,前期的准备工作是漫长而重要的。我想,还是继续写前一个作品吧,在10万字以内我会尽快结束。但当写到5万多字时,我感觉不对了,便停了下来。我又在思考,我要告诉读者什么呢?我能给读者带来什么呢? 非虚构作品与小说相比,它的取胜点在哪里?虚构的魅力是多么不可抗拒,对于作者而言,可以大开大合,选择不同的叙述视角,利用丰富多样的技法,挥洒自如而淋漓尽致,结构自己的文本;对于读者而言,可以在阅读期待中获得更多的传奇、巧遇和戏剧性。而非虚构呢?的确,非虚构作品的魅力是真实,但是难道仅仅在于真实吗?如果这种真实没有审美价值和社会价值,真实就会沦为一种平庸的真实。在立足于有限真实的基础之上,它需要作者更多的艺术构造能力和付出。撇开写作能力不谈,首先需要在取材上获得较大优势,这是决定非虚构能否成功的首要条件。尽管现实生活为我们提供了丰富多彩的题材,但是如果不与之主动建立广泛而巧妙的联系,作者就无法自觉地发现美、成型美。因此,“介入”和“行动”成为目前非虚构作品的关键词,行动力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行动力的进入、题材的优势、更为讲究的艺术构造能力,三者缺一不可。 我的作品还缺少什么呢?不断地怀疑,让我畏手畏脚。前半部分写得太干太紧,就像当初写《词典:南方工业生活》的前半段一样。此次,我竟然受到一些社会学田野调查著作的风格影响,为了体现一种冷静客观的文体风格,将语言弄得硬邦邦的,干涩无力。当我惊醒时,意识到文学艺术最终是在结构符号、塑造意义,不必刻意回避主观赋意,作者就是要感情用事。如果只是简单呈现和照相,这只是偷懒的托词。我不得不再次调整和修改,将这个作品命名为《血在血管中奔跑》,重新梳理了结构。修改再修改,我陷入了一种纠结不完的情结中,既想尽快摆脱又不得不认真对待。 如何让非虚构文学成为初步正规的写作,我想一是需要创作抱负,二要理性安排写作计划,三是需要审视和引导读者市场,四是要有文学环境的扶植。 每一次写作都会留下一些遗憾。如果过分考虑完美,那就没法动笔了。在《血在血管中奔跑》的写作中,我更加感触到非虚构写作的实与虚、长与短——小说毕竟是小说,通过无穷无尽的虚构,表现出最大的魅力。尽管我早已想好第三个同类型的作品构思,但是“工业三部曲”只能暂时告一段落。下一部,我或许写一个小说,或许是另一个题材的非虚构。写出一个东西来,仿佛是偶然中注定的。有些构思在内心里长久憋压,却无法成型文字,而横逸斜出的一段灵感,迅速就能写成一个作品。 《血在血管中奔跑》就是随意开头的,作为《词典:南方工业生活》的姊妹篇,同样是关注工业题材,最大的区别是写作方向:后者是横向扫描,而前者是纵向切入。希望它们是不一样的。 原载:《文艺报》2011年04月20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04月20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