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末,诗人王性初远渡美利坚,当时,正是20世纪末留学移民大潮此起彼伏的时候。从此,王性初的行踪遍及世界各地,仿佛有一条延伸的岸,岸边始终可以看到诗人来去匆匆的身影,哼着一支永远唱不厌的歌,苍茫了岁月也诗化了人生。 王性初毕业于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诗歌曾获得福建省优秀文学作品奖与福建省优秀儿童文学作品奖。定居美国旧金山后,在报刊杂志发表大量诗歌、散文、小说及随笔,诗歌作品被膺选镌刻在现旧金山华埠图书馆。他曾陆续出版诗集《独木舟》(1989年)、《月亮的青春期》(1998年)、《王性初短诗选》(中英对照,2003年)、《孤之旅》(2005年)和散文集《蝶殇》(2002年)等。现任美国《中外论坛》杂志总编辑及《美华文学》杂志副主编。 虽然身处异国,王性初依然不改初衷,致力于传播和弘扬中华文化。当他孤旅行走,思绪迷离,顿生朦胧、忧伤或寂寥的诗意氛围而沉浸其中时,他无疑是很中国、很古典的;当他拎着手提电脑和摄影机一路风尘一路游思一路收获时,他无疑又是很现代的、很浪漫的。他为一首刚刚脱稿的诗作而悲喜莫名之际,是感性的;他在编审来自世界各地的稿件或应邀出席各种学术会议而撰写论文之时,又是理性的。 王性初的作品中充盈着诗人的性情和意气。《独木舟》中透出的飘逸和灵秀,弥漫独特韵味。诗人意识到,诗中所捕捉和映现的精巧、优美的物象与意境已属于走过的岁月,属于那叶在人生海洋中飘摇的“独木舟”;而新一轮人生之旅的启程,是时间、空间上抛物线式的大跨度大转型,仿佛是对宇宙人生的一种近乎无声的追逐,从此他的诗自觉地萌生了一种发自生命深处的声息。 而今,王性初走在他的“孤之旅”中,依然给人行色匆匆的印象。透过其诗其文,我们感到他那如候鸟的形影却包裹着一颗孤独的心灵。这种如行者般的诗人气质是人生阅历使然。然而,在生活中诗人从不言愁,只是那看似乐观的微笑里深藏着让人不易觉察的忧伤。这种忧伤更多来自于诗人的心路追求。其诗集《孤之旅》和散文集《蝶殇》的命名,已隐约流露出诗人的“忧伤”情结。读其诗,一个旅人、诗人的心之旅程总在牵动我们的视线,看似行踪莫测、飘忽不定;一切又是那么透明光洁、丰富多彩。然而,苦苦的求索和追寻有时会显得空虚和迷惘:“雪花零乱了蹉跎的足迹/路在脚下延伸延伸//千山万水翻一页页晕黄的日历/山野荒郊枕一场场疲惫的幻梦//踏遍满目风霜的岁月/尝尽无数人间的冷暖//肩上扛着家的空虚/扛着迷惘扛着遥不可测的明天”(《浪迹天涯》)。走过风风雨雨的人生,尝遍世间爱恨冷暖,使诗人的人生孤旅罩上一层悲壮的色彩。尤其是阔别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家园,带着一种复杂而难言的心绪远涉重洋,诗人顿生感慨:“命运的家园是浪迹一生”(《命运的家园》),于是,诗人坦然得近乎孩子般天真烂漫,“悄悄地笑过又悄悄地哭过都很潇洒”(《远方,有一只独木舟》)。一颗漂泊的心开始流浪,哪里才是真正的归宿之乡?目送着如瀑布飞逝的岁月,诗人自然渴望一个精神栖居之所。如是,大自然的景观便在他的诗中呈现:“只有倒影做伴/那孤独便是心灵的孤独//惟有冰山作陪/那寂静才是无垠的寂静//宁愿孤独/享受生命之轻/谛听宁静/尘世随之而殒”(《孤独与宁静》)。静谧的大自然衬托出诗人的孤寂,无边的空阔带来了宁静,也为诗人平添了一份走向灵尘化境、适意恬淡的心态。 如果说,孤旅或独处都是一种特定的心理感觉,那么,潜意识中浓浓的东方情怀又形成了他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情结。因为,“那里埋葬着我起始的细胞”(《故土》),那里“熟稔的钟声总是袅袅/敲碎游子的无眠”(《故陵依旧》),那里有“对端午的回忆也是对粽子的回忆”的特殊节庆,即便是在澳洲、新西兰的漫长旅途中,当他见到一碗白米粥时,也情不自禁地激动一番,仿佛看到“一个白色的惊喜突然从天而降”,“亲切得犹如久别重逢的恋人”,这种情绪、这片心语,一旦打开无意识之门,“一首永不走调清醇的恋歌”便自然而然地涌流,并且常常诱惑着诗人的想象。于是,诗中频频出现遥远、匆匆、浪迹、孤独、漂泊、归宿、思念、梦境、期盼等词根,或睹物思恋,抒发故土乡愁;或魂牵梦萦,状写内心隐痛;或踏上归途,描绘只身孤旅。这些诗凝重而凄然,潜蕴着悲剧美的魅力,却又明显反映出东方文化心理结构。 王性初诗歌更多的时候是以行走的姿态展示,或骚动燃烧或默想沉思,让人犹如置身于幽深、空寂的天籁之间。灵魂的无遮无拦与孤旅的心声流露、游丝般的意绪与隐秘般的色彩、感伤的情调与人生的忧思,相互交错叠现而形成内在的张力结构。从诗句中,可以窥见诗人文化生命深处的焦灼和期盼;从语词中,可以倾听到诗人微妙而深沉的心灵回声。 王性初的散文也有自己的特点,是诗歌的另一种方式的变奏或延伸。学者孙绍振称之为“诗性之散文”,并且认为“诗人的激情、诗人的诚挚、诗人的乐观,是王性初抒写散文的内心的永远的动力”。应该说,王性初散文题材多样,视角不一,文法不拘,大都注入灵动的感觉,渗透冥冥神思。这与他置身异国、切身感受和体会中西文化差异,以及对社会人生、日常生活与大自然精于观察、敏于体悟有关。的确,其散文或质朴、或深邃、或飘逸、或凄美、或微妙、或机敏,彰显诗人本色。无论是写人类对岸的感觉而生发“只有靠了岸,才找到了生命的归宿,才找到了停泊的港湾”的《岸的呼唤》,还是收到万里之遥的家父来信,最能慰藉漂泊的心的《家书的祭坛》;无论是去秘鲁一游看到了人类创作与美的命运而发出深远追问的《古城的失落》,还是呼吁人们研究美国华人移民史时,面对“华人蝦村”遗址而发出的海潮般的唏嘘与叹息《历史,不该被人遗忘》;无论是状写日常生活中夫妻因生活习惯与观念不同而产生趣事的《妻事二三》,还是记述母亲生命中最后日子里一只蝴蝶神奇的迹象,与自己几次同样在异国神奇地与蝴蝶邂逅的《蝶殇》,爱恋与生死、乡思与游思、失落与呼唤、永恒与寂然、虚实与动静,常常构成王性初散文的艺术视点。以人类、自然、生存为大的时空背景,就使其散文视域广、场面大,颇具沧桑感和思辨色彩。 对于王性初而言,只要发挥其潜在的优势和资源,凭借其较深的文化底蕴,包括在国外生活的经验和开阔视野,乃至个人才情,完全可以在求新求变求异中超越常规,再显身手。 原载:《文艺报》2011年04月22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04月22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