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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批评一般是批评家针对作家、作品、文学现象、文学思潮或者文学史等问题发言。文学批评一旦写成文章，就会涉及到文风问题。“风”一直是中国政治或者文学中的重要范畴，“风”从《诗经》“国风”中出，一直到现在都是日常语言中的重要词汇，可见其重要性。文风是风之一种，风对社会的整体而言，观风而能知整个社会；文风只是对能文者而言，由文风而能知整个知识分子群体。因为受到今天文学观念的影响，文学批评的文风又只是文风之一种，于是减之又减，文学批评的文风只是针对能作文学批评者而言，由之或可以见出文学批评和文学界的情况。文学批评的文风是批评家本人的精神印记，批评家的文风大体上由批评家本人的境界决定。 在文学批评中，由于批评家和作家境界、身位不同，大概可以有四种情况：主看主，主看宾，宾看主，宾看宾。主是得道者，宾是未得道者；主是懂的人，宾是不懂的人；主是高手，宾是低手；主是在门内者，宾是在门外者；主在洞穴外，宾在洞穴内。四种情况当中，最理想的状况是主看主，譬如世尊与迦叶，这个时候语言都会显得多余，惟有拈花微笑而已，譬如庄子所谓“相忘于江湖”亦是如此。最差的情况就是宾看宾，双方说得天花乱坠，彼此夸夸其谈，但基本是一派胡言，疯人疯语，无有可取者，如此最能败坏文风。批评家或宾或主，或懂或不懂，其文风就会或好或坏，或善或恶，或具有建设性或具有破坏性。批评家或处于主位或处于宾位，若处于主位，其文风往往是良性的；若处于宾位，其文风往往是破坏性的。所谓好的批评家就是能处于主位的批评家；所谓坏的批评家就是处于宾位而不自知者。然而即使处于宾位，倘若能学而不厌，也能自省，亦是好的批评家。只有先成为好的批评家，才会有好的批评文风。 若批评家与作家均处于主位，双方就是主看主，如此是得忘言之人而言，此时彼此可以说话亦可以不说话。此时双方都会很幸福，但这样的情况在同一个时空中一般都极为难得，所以孟子说要“尚友古人”，就是在时间中找寻找知音。在这样的情况下，处于主位的批评家碰到了处于主位的作家，双方都懂得，所以其文风一般是积极向上的。若批评家是主，作家是宾，那么批评家或保持沉默，一言不发，或者发言。若批评家比较慈悲，他说了，而且很直接地批评，那么这时文风可能显得犀利，这是以批评为教；若批评家说了，但有所顾忌，比如碍于作家的权势或其他因素，于是他不得不讲求修辞，又批评又不批评，如此可能会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这两种情况都是批评家处于主位，不管他是看主还是看宾，在这样的情况下批评家的文风都不会太差。 若批评家处于宾位，作家处于主位，这时候是低手看高手，批评家看作家就会是管窥蠡测，只是雾里看花，一旦这个批评家不懂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一旦他不知道反省，他就会将处于主位的作家看低、看小或者看扁，为了显示其高人一等，其文风必然不会好。若批评家处于宾位，作家也处于宾位，这个时候文学批评就是宾看宾，双方可能自以为说得头头是道，彼此都振振有词，但均是语言泡沫，皆无足观，因为都不懂，所以其批评文风一般也不会好。宾看主与宾看宾都是批评家处于宾位，批评家处于宾位又不能自知，只好不懂装懂，那么其文风肯定不会好。 批评的文风就是批评家内心世界的展示，就是其境界的显示，有什么样的批评家就会有什么样的文风，有什么样的文风也就有什么样的批评家。批评家的境界是里，其文风是表，表里如一，里决定着表，表也反映着里。个人的文风就是其思想或立场的显现，所谓文如其人，文风亦如其人，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文风，有什么样的文风就是什么样的人。庄子有言“有真人然后有真知”，要先修成真人，然后才会有真知。就批评家而言，要先努力提升自己，尽量往主位上走。走到主位，不论是看主或者看宾，因为懂得，其文风往往会是良好的、富有建设性的；若处在宾位，因为不懂得，所以尽管可以拉大旗作虎皮，引用一千位西方理论家，做一万条注释，还是不对，其文风亦会显得恶俗，具有破坏性。 小而言之，由批评家的文风可以识别一个批评家的好与坏，对或错，因此批评家不可不慎。大而言之，由批评家的文风可以知道一个时代的文学批评状况和文学状况。若批评家们总处于宾位，批评文风也不好，那么这个时代的文学批评和文学状况一般也不会太好；若批评家们往往处于主位，批评文风较好，那么这个时代的文学批评和文学状况应该也会很不错。再大而言之，由批评文风甚至可以知道一个时代风气的好坏，批评的文风与时代的风气息息相关，因为批评家是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代表，其境界、精神风貌和文风大体上能见出这个时代的风貌与风气。 整风云云，其实就是循名责实，由文风而至于思想。整风就个人而言就是整理自己的思想，如此文风就会一新；整风就社会而言就是整理社会的风气，由此社会风气亦会一新。批评家要改变批评文风，须从根子上入手，全面提升自己的品位与境界，境界一变，其文风亦会随之一变。这样，不仅于自己有益，对文学甚至这个时代也都会有益处。 原载：《文艺报》2011年05月25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05月25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