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是冬天最寒冷的节气,也预示着寒冷将要结束,过了大寒,就是立春,春天就要到来。立春,这个24节气中的第一个,总引起我们对父母无尽的思念。一过这个节气,就到了父母的忌日了。父亲2004年2月5日走了,5年后的这一天,母亲也随着父亲走了。 冬去春来,岁月的流逝,更加深了我们对父母的思念。我们回忆着和父母每一次的欢聚,看着他们写给我们的每一封信,那每一个字凝聚的关爱和深情。他们给我们写信,常把臧乐源和乔植英两人的名字写成“源英”,像一个人的名字,这也是对我们最美好的祝愿吧! 父亲90多岁以后,常常卧病在床,给我们的信,很多是在床上写的,信封多由母亲代写。所以父亲的信,总是带着母亲的暖暖的爱心。她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父亲给我们的信,尽管有时也包含着她的意思,但她从不在后面署名。有些事情,父亲说的不具体,她就会给我们另写一封长信。 我们思念双亲,想聆听他们的教诲,现在只能反复看他们的信。1976年以前的信,毁于“文革”中,从那年到2002年12月25日,仅父亲的信,就有400多封。这些信饱含着哲理、伦理,亲切,言简而情深,是父亲留给我们的无价之宝。2000年,已经95岁高龄的父亲,还常常给我们写信,我们在其中选出5封来,信后略作解释,并简要地写几句读后感言,作为对双亲的无尽的思念。 一 源英: 信收,每次来信,给我欣慰之感,长我闻知。过节好友十几位,平时难见面,得握手言欢,其乐可想。收到电话百多个,乔女来了长途。 乐源报消息,甚好,所见相同。 植英有文才,这一点源不及你。你写的文章,我的眼睛不好还是全看了,觉得写得不错。(1)文笔不错。(2)查用材料,不空。(3)能写长文,有条理。须注意之点:好恶之情,字行之间透露。写文艺散文,多写又要精,要有个人特点、风格。材料方面要多样、生活要广阔。照你的情况发展下去,可以成家。不写学术论文。 孔子是诗人,从偏处求新,会引起人新鲜感;但大处看,从学术观点,我所不能。看了我的《孔庙?孔府?孔林》,我与匡亚明拥抱之余,他赠我一本大著《孔子研究》(?),我翻了一下。他说:“孔子是教育家、政治家、哲学家。”我有点开玩笑地说:“孔子还是诗人呵。”念了一首诗,他笑答说:“是”。 孔子与诗的关系,他对诗的看法、作用何在?这与他的政治思想(道)是一贯的。直到现在,我只有一点的认识(孔子于以后的儒教的信条,向往那些人?“梦周公????”)。总之,他写诗,他与诗的关系,是个学术问题,关联甚大,甚多(道统——韩愈谈到孔子)。 孔子写的第一首诗,是咏泰山的,我看到一本历代名人咏泰山之作,第一首就是孔子的。 你作散文写孔子是诗人,查了很多材料,有情味,我欣赏。 在病床上写了这么多,大不易也。 爸爸 2000年2月7日 1.你写的文章,指我们写的(植英执笔)《孔子也是一位诗人》。 2.匡亚明先生赠父亲书,应是《孔子评传》。 3.父亲说孔子是诗人时,念的那首诗是:“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 他在信中满怀喜悦之情肯定了我们的小文,并指出不足和应如何进一步进行深化研究,大大开阔了我们的眼界和思路。他是以深厚的中华文化底蕴,和我们进行平等的学术探讨啊!作为诗人、作家的父亲,还具体地指导我们写诗为文。 二 源英: 信收。羡林叔叔日前来,亲切热情,身体比过去差点了,年已89了。 前去信夸了植英,今天,应该说说乐源了:学有专长,成名成家,身退而志强,乐观,活动能力强。一个句子:“我与爸爸比长寿”,我想给你调一个字,“我与爸爸比寿长”,你意如何?因何调换一个字的位置?理由有二:(1)长字,平声落脚,(2)寿长,比长寿新鲜。 我较忙,妈妈更忙,但身体均颇好。我与好友谈心,过半小时,有时还长,感到累甚,就卧床休息。 好! 爸爸 2000年2月23日 父亲信中除了对我们鼓励外,还特别以商量的口吻,要把“长寿”调换成“寿长”。调换一字,妙笔生花,全文增辉。我们感动,终生受益。 三 源英: 乐源的信,我爱看,一看二三遍。记事抒情,等于小品文,这与几年前的手笔,大不相同。那时的信,简单而字体草率,难认。而今,字正规化了,清清楚楚,文字有点文艺味。 我,腰椎病小犯,轻些,无大碍,勿念。总的情况还可以。 老友像枯树的残叶,风一动,就“归根”了。三四天内三位同志逝世,戈宝权、周振甫、赵朴初。90岁以上的老友,寥寥无几了。我心伤感,心想:“你死你的,我活我的。”聊以自慰,骗自己,不如此,将如何? 一写一页纸,不寻常了。 我正写信,乐安、本静来了,就此搁笔。 好! 爸爸 2000年5月22日 父亲重友情。“老友老友,心中老有,意志契合,如足如手。”许多老友走了,他伤感,有孤寂感,这是人之常情。但他以坚强的信念和顽强的意志向百岁迈进。在病重住院期间,有过多次病危,他都闯过来了,创造了奇迹!连医护人员都赞叹:“臧老真不易呀!真了不起!” 四 源英: 连接两封远方来信,令我目光远射,心扉大开,美哉,不亦乐乎! 乐源年来写信,叙事抒情,两有之,文艺味,颇能动人。 我意:你去了大油田,收获不小,可以加以休整,成为一篇散文。全国关怀开发大西北时,投到《人民日报》文艺版,我以为可能发表。 我的意见:大场景放开写,小节也不要放过,如职工的文化娱乐生活怎样?家庭生活如何?孩子有学校可上吗?有干,有叶,有花枝,五色缤纷,令人不只长知识,还有美的享受。打电话,不能多说,所以以笔代口。 我健康情况,不错,年纪不饶人,但,也以知足矣。 爸爸 2000年6月13日 灯下,床上 父亲信中所说的大油田,指新疆塔里木油田。 父亲信不仅鼓励鞭策我们,而且思想敏锐,让乐源把信加以补充修改,投稿《人民日报》,并对如何修改提出了切实的具体的意见。按爸爸的指点,修改后的信件,以《春风普度玉门关》为题发表在2000年8月26日《人民日报》文艺副刊上,同时发表了父亲的读信札记。这对我们的鼓舞多大啊!有人说,这是年近百岁的诗人父亲,教年已古稀的教授儿子写文章。寓爱于教,语亲情长。我们一定按照父亲的教诲,不断学习上进,“百岁长途中,攀登永自强!” 五 源英: 乐源的信,是我的“开心果”,一粒抵万言。年纪老了,顺心事少而不顺心的却特多。只好忍之,任其自然。人无回天之力。卞之琳同志去世,对我有些震动,使我回忆往事,故人殆尽矣。 苏伊(运河笔名)编的那本书,有些错字,改正去了。她一定已经把有错的本子寄给你们了,此书编得不错,诸方面都颇好。我身体还不错,皮肤病已几乎全消,勿念。植英笔头快,文字流畅,可喜。 爸爸 2000年12月23日 苏伊编的那本书,指《世纪老人的话——臧克家卷》。 父亲喜读我们的信,我们更盼父亲的信。他的每一封信,我们都爱不释手,百读不厌。父爱子,子敬父孝父,年龄越大,情更深更浓!我们过去也把多给父母写信,作为对他们的敬爱。现在我们只能用“思念”给他们写信,请清风送去,尽管路途遥远,他们也一定会收到。我们仿佛看到他们收到“开心果”时,脸上亲切的笑容。 原载:《文艺报》2011年02月16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02月16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