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旗”，是封建中国最后一个王朝的标志与象征，却曾经由美国大兵“扛”了一回。于是，在那么一种隔着时空的纠结中，在不平等条约下，入侵的列强开辟了具有治外法权的租界并驻有军队。《辛丑条约》之后，在天津就有了包括美国在内的九国租界，还建了一座走出了影响中美关系，在美国国内和第二次世界大战都赫赫有名的马歇尔、史迪威等等众多将军的美国兵营。 这么一个折射历史，并在中华民族心灵和社会生活留下创伤的“美国兵营”，以及围绕这座兵营的人和事，在时间的冲刷下，已然渐行渐远。 然而，历史是常常被有心人活化的，并且会以一种文化的方式凸显。于是美国历史教授考尼比斯在查阅了全部出自天津美国兵营的《哨兵报》之后，以归纳分类的方式写下了《美国第十五步兵团在中国(1912-1938)》一书。在天津出生的青年学者刘悦，以娴熟的英语功力和对家乡社会足迹的深入考察，把这本书编译出来，又收集了众多宝贵的历史照片作为书中插图，呈献给正以“近代百年看天津”作为文化旅游视角进行纵深开发的津沽大地和海河儿女。这也是对那段历史远行的形象呼唤。 说这本书是“编译”，而不是“翻译”，就是说全书不仅仅进行了语言转换，由英语译成了汉文，而是做了文化与情感的投入。美国兵营里的官兵来到中国的天津，又是在民国初年，农耕文明与工业文明的碰撞、东西文化意识的冲突，使得他们“看”中国时就戴了有色差的眼镜，他们办的《哨兵报》又在兵营的围墙中，因此是相对封闭又是美国味的。但在刘悦的编译里，由于他出生在这座兵营的附近，他在求学中和之后不断探索这段历史，加上他对天津近代华洋文化研究的不断深入，使得本书在叙述语言上就有了“中国色彩”，“扛龙旗的美国大兵”也就不只是一种文化隔膜的“扭结”，而有了文化沟通的“交汇”。 这本书是见证，见证了“打从欧洲人来的那天起中国就一直很混乱”，也见证了有租界的天津“伤心和灯火”并存，“笑声和罪恶”同在。同时，这本书还是“解读”，用一种当事人的实录集锦，记下了兵营所反映的中美关系，美国官兵对中国的政治、军事，尤其是对天津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生活的解读。我特别看重第10章的“中国的土地·历史和人民”，第11章的“女性”。这两章记录了美国兵“置身于令人震撼的中国几千年古老文明的传统文化的包围之中”，记录了“中国文化源自孔子思想”，记录了“巨大贫富差距”，记录了“反抗外国人的情绪”和“不可征服”，也记录了“中国舞台上迅速涌现的日本势力”。这就给近代天津做了形象而具体的历史注释，帮助读者深入认知家乡的过去，提高了对今天文化的理解。全书精选的图片和锤炼了的标题，使前者具象后者引领。于是在图文中、在思索中，读者会有阅读一部生动教科书的心灵体验。 当然，不同的读者读这本《扛龙旗的美国大兵》或有不同的感受，但从历史认知美国海外兵营的角度最引人关注。尤其是从中走出了马歇尔、史迪威、魏德迈、马格鲁特、包瑞德等这些在二战和对华关系上起到了重要作用的著名人物。这就有了某种传奇。他们的“在华生活”，对天津、对中国的了解，使他们从一个方面对中美关系、中美文化有着超出同僚们的理解，以致影响了美国对华政策。 这座兵营在天津。天津文化是有着万年人文史、千年城市史和百年近代史的集中地。九河下梢，河海通津的地理环境使天津人文荟萃。特别是近代，也就是美国兵营建在天津的前后，天津是中国风云际会的地方，浓缩着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这时期的兵营里走出了众多影响中美关系和二战的美国将军，是天津影响力的反映。他们成了“知华派”，天津文化是其中的元素之一。 天津有九国租界，本书序的作者陶文钊教授指出，“在天津的这些外国人中的大多数对中国百姓使奴唤婢，颐指气使，尽享高等公民的荣华高贵。但他们的文化也对天津城市的发展产生了一些影响，他们建筑的洋楼至今仍然耸立在那里，成为天津市容的一部分。他们与中国人的种种关系也成为当时天津社会生活的一部分。”这是十分深刻的论述，也说明了《扛龙旗的美国大兵》一书的价值。它告诉读者什么是弱国的外交，什么是不平等条约下的社会，什么是半封建半殖民地，什么是文化的碰撞，什么是文化的交会。本书还可以以史为鉴，尤其是异质文化下的对自身的了解，对他乡的观察。今天也处在各种文化的碰撞和交会中，而文化的自信心，来自对文化的纵与横的全面和系统的认知。 本书是这种深入认知的一个很好的范本，一个独特的认知近代天津的窗口，也是刘悦主持近代天津博物馆的一个研究的奠基。今后随着一块块基石的铺就，对天津近代文化尤其是天津近代对外交往和对外关系的研究会有一个新的推进。 (《扛龙旗的美国大兵》，[美] 阿尔弗雷德·考尼比斯著，刘悦译，作家出版社2011年6月出版) 原载：《文艺报》2011年12月02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12月02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