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文艺出版社新近推出了湖北作家晓苏的短篇小说集《暗恋者》,其中收入作者近几年发表的反映大学题材的小说18篇。从内容上来看,这些作品大多是对现行大学体制的批判与反思;从艺术上来讲,这批小说明显地体现出了一种喜剧的精神。 大学,是知识的生产与集散地,是知识精英集中群居的地方,在现代社会,从知识这一特殊的场域来说,它具有母体的意味。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大学里的许多制度却已经成为这种生产的障碍,进而威胁到知识的生产与知识生产者的质量。《两个研究生》中的教授这样叙述自己学术地位的来路,他是新学科的带头人,所谓新学科有时连学科中人也说不清楚,“眼下提倡标新立异,谁头脑发热了,谁心血来潮了,谁神经出了毛病了,都可以创建一门学科”。他的教授是他的“研究”挣来的,但“那些论文没有一篇是我的独创”,而奠定他学术地位的那本十八万字的专著,去掉直接引用、间接引用、序跋和参考文献等等,自己写的只有两万字。课题则是“托关系从上面弄下来的,上面拨下的科研经费实际上是我自己送上去的,上面从中收了一点儿手续费”。这样的制度危及的不仅是知识,更使大学的主体,使那些知识分子们产生了异化。《唱歌比赛》以夸张的叙述讲述了人文学院老师们联袂上演的一出荒诞戏。作品是以一个歌舞团的艺术总监的视角来讲述的,他应邀为文学院参加学校唱红歌比赛排练节目,发现整个文学院的老师们情绪非常高涨,争先恐后,异常投入,本来应该埋首学术的老师为何为了一个文娱活动如此专心?院领导可以放下手里的工作,老教授可以放弃外地的学术会议,年轻的为了参加排练和演出可以把病重的孩子丢在医院里不管,这让总监百思不解。原来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算盘,因为这个活动竟然可以为老师们的政治前程增加砝码,院领导是为了晋级校领导,教授是为了竞争副院长,而年轻老师则是为了当个工会主席。当然,这些还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而是他们在学术地位提升上的捷径,有了一官半职,教授、博导就会更为方便地获得。在晓苏的笔下,大学与当今的社会几乎没有区别,想象中的知识分子的独立性,他们的操守,他们的清高已经丧失殆尽。 谈论晓苏笔下的大学,读者难免会感到失望与压抑。但是,从小说艺术的角度去阅读这些作品,则是令人愉快的。在这本小说集中,几乎每一篇作品都带有一种喜剧的味道。在当今小说中,喜剧是一种弱势风格,好像都快被遗忘了。我们没有了喜剧,我们有的是焦虑乖戾的宣泄,有不加节制的悲鸣,有装腔作势的说教,而喜剧则被无厘头的恶搞所取代。但在晓苏的作品中,我发现了类似于卡尔维诺 《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中倡导的“轻逸”之风,轻逸可以从对对象的选择、对角度的选择中得到,比如对细小、隐密、不可见的选择等等。这几乎可以作为对晓苏部分作品进行文本分析的路径。晓苏的作品都是从小处落笔的,《南下记》只是三个老师的一次出差,《天边的情人》不过是人物的一次白日梦,但就是这些几乎没有什么波澜的情节却被晓苏编成了一出出轻喜剧,通过它们给人们带来了笑声。“引人发笑”是昆德拉对小说的功能定位。他说小说不应该一本正经,“彻头彻尾的小说即道德判断被延期的领地”。我们前面说晓苏的大学校园小说的主题延伸着知识者反思与批判的现代性,然而这种反思与批判是潜隐的,是作品与阅读对话后的产物,置于小说前景的恰恰是搁置了道德评判的,也就是说,晓苏的道德评判是“延迟”了的。当然,小说的引人发笑是与许多喜剧技巧的运用分不开的,比如正反同体、倒错、恶作剧、误会、夸张等等。 原载:《文学报》2012年10月25日 原载:《文学报》2012年10月25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