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两国的民族文化,有其发生的种种地理上、历史上、以及时代的、经济的、认识的和心理上的不同原因。但纵观两国的历史,似乎可以绰约地看出异中之同和同中之异:中俄两国都是封建历史漫长的农业国,中国是封建制度最完备的国家,俄国是封建统治最黑暗的国家;中俄两国都没有认真经历过资产阶级革命风暴的洗礼,缺少人道主义的基本观念。黛玉和安娜都为寻求自身位置和自我价值经历了一场爱情的冒险,实现了的都是“失败了的人生价值”。这一切,也许正是沟通黛玉和安娜共同悲剧命运的桥梁。 一、奴性心理和奴隶心理的“人” 鲁迅认为,中国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做人的时代,“只有做稳奴隶”和“连奴隶也做不得”的时代.在西方人眼里,中国人似乎缺少独立的人格尊严(韦伯)。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说过,中国人从来都“把自己看作是最卑践的,自信生下来是专给皇帝拉车的。”《法门寺》中的贾桂“站惯了”的奴性心理,阿Q自傲自负、又自轻自践的变态心理,薛宝钗“老太太喜欢的我都喜欢”的馅媚心理,都是被扭曲了的个性的真实写照。中国人对社会认可的,哪怕是最不合理的事物往往也能采取克制的、委曲求全的态度。他们习惯于在小天地里,自觉完善地过一种封闭式的生活,格守愚忠愚孝,既无非份之想,自我僧越,也鄙夷他人脱颖出惊世骇俗的个性。因此,那些不合时尚、思想独特的“异端邪说”者,不仅其想象力和独创性得不到尊重,反而被冷眼而视之,群起而攻之。黛玉在朦胧的民主思想的支配下,抱着冲决罗网的信念,维护自己独立的人格薄严。她爱宝玉爱得那样深沉,以至抛开了一切抽象的形式,即从不考虑自身的地位以及和薛宝钗的差距,他人的诽议和嘲讽。然而,她只能招致周围的恶意和并非恶意的冷眼.“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通”,造成黛玉心灵重大创伤的,不是封建统治阶级的刀光剑影,而是持有风刀霜剑社会心理的大观园的人们。 俄罗斯是一个笃信基督的民族。11世纪后,基督教在欧洲分化为天主教和东正教。东正教教义的精妞,依然是信仰上帝创造世界和支配世界。而俄国宗教文化认为,人的理性在宗教事物中是没有价值的,它惟有得到上帝意志的认可.才有实际意义。一言以敝之,人的灵与肉皆为上帝所有。用中国人的眼光看俄国,俄国人不过是上帝精神的奴隶。如果说,中国旧时代的人受某种盲动力量左右的话,那么俄国旧时代的人则受制于上帝实在力量的支配。 人的内心世界是历史的投影,时代的投影,现实生活的投影。当资产阶级个性解放的曙光依稀照进俄国大地,唤醒了安娜沉睡的情感,她狂热地为迟到的爱情而抗争.但与黛玉不同的是,她的灵魂分裂成了两种人:一是渴望实现自身价值的自由的人,一是笃信上帝的奴隶的人。她把所有的幸福都倾注在爱情上,但爱既是她的幸福之源,也是她的痛苦之源。在她的情感世界里,充满了各种矛盾:幸福与痛苦,情感与理性,人性的自由和宗教的义务,理想的天国与现实的地狱。在上帝面前,她常常有一种罪恶感,但幸福感恰恰蕴藏在这种罪恶感之中。因此,惊慌不定,疑窦重重,正是这两种人的幽灵在她灵魂深处撞击出来的结果。作为自由的人,她挣脱了卡列宁软硬兼施的压力,忍受了母子别离的巨大悲痛,置上流社会的嘲讽于不顾;但作为奴隶的人,她却无法超越基督教世俗心理的重重障碍,无法抑制自身精神的崩裂。当爱情的火焰熄灭时,她失去了与传统宗教心理抗衡的精神支柱,只能在恳求上帝饶恕的悲鸣中而自杀。 …… 点击附件浏览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