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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安妮·普鲁的《近距离：怀俄明故事》（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11月），我惊讶于这个美国老太已被岁月风干的身体里,所蕴藏着的活火山一样几乎可以随时井喷的激情。她把这种激情，倾注于那支犷悍、瘦硬如同雕刀一样的奇特之笔，放荡不羁地掠过美国西部，掠过怀俄明州的山脉、悬崖、农场、暴风雪、大草原、红眼竞技公牛，以及在马背上为荣誉和金钱玩命、在酒吧吧台边酩酊大醉、在汽车旅馆里寻欢作乐的西部牛仔。她笔下的人、物、风景，她作品的整体语言风格粗砺而狂野，给人带来视觉和心灵的双重享受。 《近距离：怀俄明故事》是普鲁以怀俄明农场为背景写作的11篇短篇小说的合集，其中包括被李安改编拍成电影并获得巨大成功的《断背山》。她笔下的怀俄明以及在那片土地上艰难求生的人，有一种残酷得让人感到刺痛的美。 我们平常观看到的西部牛仔电影的基调，一般都是潇洒、浪漫、自由、风情万种的，令无数青涩少年无限神往，但“近距离”的、真实的美国西部却与恶劣、蛮荒、壅闭、孤寂这些词唇齿相依。极度糟糕的自然环境，不仅磨砺了农场主、牛仔们的意志，也让他们的内心粗糙、冷漠、残酷起来。《半剥皮的阉牛》中的锡头，《脚下泥巴》中的戴蒙德、利西，《血红棕马》中的席特兹，《身居地狱但求杯水》中的拉思，以及《断背山》中的杰克和恩尼斯，都过着茹毛饮血、与野兽相差不大的生活。 普鲁晚年搬到怀俄明定居，为了写作经常深入怀俄明的农场实地体验生活。她显然不是为了向世界展示西部的荒凉和牛仔们野兽般的残忍，而是为了展示美：风景之美、牛仔的力量之美以及人与自然的抗争之美。怀俄明的风光美艳得让人颤栗自不必说，牛仔们的抗争精神更让人肃然起敬。“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这句名言，用在牛仔们的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戴蒙德、杰克、席特兹这些人，用由父母赐予又被自然狠狠锻打的肉体，勇敢无畏地与环境和命运展开壮丽、可歌可泣的搏斗。虽然他们的抗争，在世俗意义上注定是徒劳无功的，但他们在搏斗中表现出的粗砺而狂野的诗意，却遮蔽了他们兽性的残酷，使生命的大美倍加彰显。 普鲁的文字不见女性的温婉、秀丽和细腻，而是非常男性化的狂飙。尤其是在描写风光时，她的文字更像跳跃的霰弹，以加速度准确地击中风景，击中读者的眼球。这种叙述风格与怀俄明的一切结合得非常完美，她笔下的异域风情因而更加震撼人心。 原载：《京华时报》2006年12月18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