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性》 [美]杰弗里·尤金尼德斯著 主万 叶尊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中性》这个书名,讲述一个两性人的故事,似乎正符合当下国内图书市场力求争夺读者“眼球”的商业气息。封面上那行“本书荣获2003年美国普利策文学奖”的文字,又让一些有文学阅读品味的人们感到正中下怀,于是,《中性》这本书对阅读界的挑逗是双重的。无论你自命为文学爱好者,还是嗜好“猎奇”者,都会被它成功诱惑。 其实,《中性》作者、美国作家杰弗里·尤金尼德斯写作此书的初衷,却是要用自己有文采的笔,改写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编撰的《亚历克西娜·巴尔班:一个十九世纪法国两性人的回忆录》。当然他的文采发挥在虚构的小说领域。于是他泡在医学图书馆,花费了几个月;他研究希腊、土耳其的战争和风俗人情;他挖掘1967年美国底特律曾发生的那场种族骚乱的相关资料,如此等等。用了九年时间,这部以希腊神话史诗为文化底蕴的现代心理小说才姗姗而来。 说《中性》姗姗而来,并非意味着好事多磨。因为小说主人公,出场就是个美丽的女孩,用书中的语言说,“具有一种别扭的,过度的美。眉眼方面,没有一处本身的位置是恰当的,然而合在一起去看,就出现了一种迷人可爱的模样,一种出于无意的和谐,也是一种无法确定的变易”。请注意:这个“变易”是可怕的!因为就在她那看得见的脸后面,还有另一张脸…… 关于这两张脸的变易,就是《中性》小说里这个最初名字叫卡利俄珀的女孩,后来“变”成了男子的故事。当卡利俄珀还是女孩时,她的苦恼是没有女性的胸部和月经,以至于她在女子学校的女浴室里都不敢当众脱衣,而且还压抑不了对另几个女孩的好感——那种被异性吸引的好感。当卡利俄珀力求自己成为男子时,他的苦恼更多了,最终只能屈辱地在色情夜总会的水池里,供人窥看来赚钱糊口。 卡利俄珀的畸形,并不是自身的错,是因为历史,是家族史中上代的乱伦和近亲婚姻。卡利俄珀的祖父母是亲姐弟,父母又是表兄妹,于是遗传中的基因变异,开始从生理上受到惩罚。罪孽,让一个无辜的后代独自承担。 在西方社会,文化的发展进程是建立在基督教教义的基石上的。“原罪”、忏悔和赎罪,在许多小说里是隐身在故事情节后的主宰。人们欲望的贪婪、勃发和压抑,常出现在人物发生命运变幻的关键之处。按这类常规的情节发展,卡利俄珀的痛苦可视作对上代人情欲罪行的谴责,由此深化作品的道德观念,张扬弃恶从善的主题,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尾。然而《中性》却固执地回避了这种结局。尤金尼德斯的艺术创造力由此可见。他绕开了这条捷径,可能并非是他否定或厌烦这些。他小说中人物的希腊家世背景,是无法脱离希腊正教——作为基督教的分支之一的宗教的。人们可以猜测的原因之一,似乎是经典希腊神话对他的影响。所以小说里出现了荷马史诗的叙述方式和希腊神话中的典故。《中性》是他用文学探索人性采用的一种独特的视角:非男性又非女性,又兼有男性和女性的心理活动,而且选择了人从幼儿到少年、青少年的性心理识别阶段,这样的青春期是最可能与成人世界发生矛盾的。 《中性》叙述的故事,可以套用一句俗语:“在一个错误的地点发生的一个错误的故事”。小说在谴责上代人荒唐的乱伦罪孽上只是略作停留,随即转身,将情节的刻画,放任在青年性心理形成之际的空间里扬鞭疾驰。这个空间对《中性》作者尤金尼德斯而言并不陌生,他在写第一部长篇小说《处女自杀》时,就以男孩看女孩的视角,出入其间。尽管《处女自杀》出版后畅销,并被改编成电影,但他很可能认为这种视角不够痛快,难以淋漓尽致地诉说自己想说的。而《中性》中主人公的特殊性别角色和视角,却给了他一次独特的机会。他给小说中的主人公,安排了一个希腊移民的家世。为了追求这段历史的真实感,他甚至不惜将自己祖父母早年从希腊移民美国的历史,和自己生活中经历的一些细节,融入小说情节。当历史的凝重为小说中人物命运的变幻染上沧桑的色彩后,故事的情节性得到了强化。 平心而论,《中性》的叙述视角是混乱的,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全知全能和内心独白,常常会自行变化。仿佛一个转身之后,华尔兹的华丽舞步就变成迪斯科的狂烈节拍。奇妙的是作者居然能巧妙地衔接这种突变,使这种变化不显突兀,平稳过渡。正是在这种衔接和过渡里,青春期萌动的个性认同感和家族迁移的厚重感,和谐组合,将人性的刻画表现得出色又大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