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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9日，诗歌翻译家方平先生在上海辞世了。方先生是英美比较文学专家，莎士比亚研究权威。但对于我来说,最为感念的，还是他的早年译作《白朗宁夫人十四行诗集》。 这真是一部精美摄魂的小诗集。110页，薄薄的一 本，上海新文艺1957年版，方平“试译”。淡雅高贵的封面，里面有诗人和她爱人白朗宁的画像，有诗人小传和她的手迹，有几封与其诗作相映生辉的情书选段，还有4副剪影式插画。这些，都让你生发美好的遐想。就不用说那深挚感人的44首可以和莎翁“十四行”相比美的小诗了，单是译者在书前《诗人小传》中描写的白朗宁夫妇神奇的爱情故事，就足以让我们已然迷惑在爱情中的现代人心驰神往！ 爱情的力量战胜疾病、险恶和死亡，我们从小就听过无数遍的《睡美人》那样浪漫的童话，在一百多年前的英国现实生活中，竟然真实地、不折不扣地发生了。一个15岁就跌伤了椎骨、痛苦辗转，卧床不起20多年的39岁女诗人伊丽莎白·巴莱特，竟然被一位比她小6岁、前程如日中天的白马王子、诗人白朗宁苦追不舍，相恋5个月，第二年春天在爱的滋润下，巴莱特身体竟然奇迹般好转，可以下床了，可以出门享受春日阳光了。他们冲破家人的阻挠，偷偷结婚，带着女诗人孤寂生活中相伴的爱犬，渡过英吉利海峡，翻越阿尔卑斯山，来到意大利，3年后，43岁的巴莱特竟然生下了一个活泼的小男孩。他们在阳光灿烂的南欧海滩，携手吟诗，涉水登山，巴莱特竟然健步如飞。他们共同渡过15年时光，竟然不曾有一日分离。一天夜半，他们讨论消夏计划，巴莱特突然说她累了，就安祥死在了夫君白朗宁的怀抱里…… 这本小诗集，我是1958年在故乡延边旧书摊上买的。它灰尘满面，略有破损，污渍斑斑，扉页上还有一行歪歪扭扭胡乱涂抹的字迹。我却视之如珍宝，把它藏之于秘处，让她躲过了“文革”焚书那场浩劫。那时，在边地茅屋里，我却意外地读到上海知青们传看的白朗宁夫人十四行的手抄本。当然不见了那些插图，连译者也没有标明。一本好书的生命力让我惊讶！ 转眼，40年过去了。 1998年秋日，在吉林一家很有品位的个体小书店，我眼前豁然一亮：《白朗宁夫人爱情十四行诗集》！还是方平的译本，1997年上海译文社出版，但那装帧却不可同日而语了。是浅蓝色的软精装，封面上一副清新典雅的剪影，系名家曹辛之的精心之作：拱型门下，一位颀长美男着瘦身礼服，正在运弓奏响小提琴，一个身穿露臂长裙的妙龄女子坐于琴下矮栏旁，仰首凝视，引颈聆听。内页，每首诗都配有一幅剪影画，共45幅，富于装饰风格，还是那位叫迈尔的英国艺术家的杰作。一卷在手，高雅隽秀之气浸透身心。 早已不再是读爱情诗的浪漫年华。那本老版白朗宁夫人诗集我也还完好珍藏着。那些熟悉的诗作，也不想再去读了。但突然相遇新版本，又勾起了早已随风飘逝的思絮。我想，如果岁月倒退，我还是一个青春少年，一定要买下这部精美的小诗集，等待着那一天，赠给倾心相爱的姑娘，她胜过了千言万语爱的表达。 那天，我还是把诗集买了回来。 就为了心中那一点久远的爱的启迪、诗的情愫。为了每当打开书橱，又和她相遇的时候，看一看高雅的封面，翻一翻那些永远也看不够的剪影插画，也许还会读上几行——那是早已刻在我心上的诗句： 舍下我，走吧，可是我觉得， 从此我将会始终徘徊在你的身影里。 美，就是让人高贵，不俗气。这部两种版本的小诗集，在我心里魅力无穷。老版本伴我整整50年了，新版也恰好10年了。深秋之夜，灯下抚书，只能默默遥寄哀思，感谢方平先生美好的赐予。 原载：《中华读书报》2008-10-29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