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与激情中盘升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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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言》,[法]程抱一著,杨年熙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6月第一版,28.00元 《天一言》中言:“我们自己可能不是天才,但是我们可以从内心认识一个天才。”而我,此刻正在认识一位天才—
—法国著名华裔作家、诗人、书法家、法兰西学院院士程抱一(Francois Cheng),通过他的可能不朽的小说《天一言》。 未尝不可以说是一部关于爱情和友情的小说。抗战期间,天一和浩郎大约同时爱上了漂亮的大家闺秀玉梅。天一在目睹挚友浩郎和玉梅拥抱的场面后主动离开,远走法国。多年后在法国得知浩郎50年代死于劳改农场,回国后寻找玉梅却又得知玉梅自杀。再后来得知浩郎可能仍在北大荒活着。于是已是中央美院教师的天一为了寻找浩郎而甘当“右派”去北大荒,两人最终在那里的劳改农场相见。小说的情节未必多么繁复。以树比之,枝桠绝不为多。而令人惊异的是,那不多的枝桠竟缀了那么多感悟、沉思与遐想,那么多睿智、洞见与激情,如累累硕果压弯了枝条,也压弯了我这个读者。古人云“俯而读仰而思”,但我知道,这是一本不可俯读的普通小说,而是必须仰读的天才之作,自己如同一个饥渴的旅行者躺在树下仰望树上香气四溢的果实。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一颗在满树硕果的簇拥下盘旋上升的尊贵的灵魂。不仅仅是感动和向往,更有一种被击中的强烈感觉。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或者莫如说,几年来我一直不自量力地设法击中别人,而现在自己被彻底击中! 《天一言》,主人公天一之言,无疑也是作者程抱一之言。“言之无文,行之不远”。作者深谙此理,加之他本来就是出色的诗人,故其言无不文采斐然,诗意酣畅。诗意是我最直接的感受,是击中我的第一元素。在广义上,任何文学语言都有诗意,但《天一言》的诗意非同寻常。它来自内在汹涌的激情,诗意和激情浑融一体,视之五彩缤纷目不暇接,听之天风海涛荡气回肠。例如抗战期间养活无数军民的四川各种蔬菜在《天一言》中化为这样的语言:“它们的外观往往有一种放肆的性感。芦笋从叶子中冒出来,巨大的萝卜长满了须根,很像亢奋中的性器官。白菜由光滑的叶片包裹着,带着玉石和翡翠的颜色,有如富态女子丰满的手臂;至于茄子和番瓜,它们浑圆发亮的外形,不禁令人联想到蹲在水边的洗衣妇古铜色的大腿。”而真正写人的时候,描写人脸的句式又仿佛成了一株株排列整齐的大白菜:“从出生起,每张脸便任由一生种种遭遇加以塑造:压抑的欲念、隐藏的折磨、谨守的谎言、沉默的叫喊、无声的啜泣、否认的悲伤、克制的愤怒、囫囵吞下的羞辱、被排拒的狂笑、被打断的独白、被出卖的秘密、来得太快的快感、消失得太早的意乱情迷。”如此一排横队,便如整齐的白菜;而一列纵队,即是一首好诗。《天一言》构思十二载,动笔时作者已近古稀之年——激情与年龄可以全然无涉! “发乎情,止乎礼义”。所谓礼义,在这里表现为理性、洞见和睿智。例如关于东西方绘画的区别,作者概括为:“东方以一减再减的方式,设法达到了淡薄的原味,使个人的内在和宇宙的本质相合;西方则以人世的富裕,颂扬物质的光辉,一面推崇实存世界所显示的诸事万物,一面彰显他们最为私密和最为疯狂的梦。”而对中西音乐差异的提炼同样令人如醍醐灌顶:“中国的音乐,矜持而幽远,往往如泣如诉,因此我们不习惯欣赏如此威严、如此具有征服者气势的西方交响乐。后者不是在顺从自然,它撕裂表皮,刺穿血肉,变成脉动本身。这首交响乐勾勒的,无疑是遥远的欧洲的麦田和牧场,但它却如此贴近我们这两个漫漫黑夜里的行者的心灵!” 显而易见,即便这种时候,诗意的激情犹然如崂山清泉一般随时随地鼓涌而出。那么,如此丰沛的激情是从哪里来的呢?其一,来自使命意识。程抱一在《天一言》所附访谈录中说他心灵中始终有某种形而上式的困惑和探求生命奥秘的愿望,加上身居国外的客观因素,“使得我把钻研中国文化当成了自己的使命,逐渐扮演起沟通中西文化的角色”。 其二,来自悲悯情怀。在访谈录中他明确表示:“人间的悲剧即使与我无关,也会使我难以入睡。”惟其如此,主人公天一才具有高贵的品格。惟其品格高贵,他才在得知当年告别结合不久的玉梅而独自投奔延安的浩郎竟然死于劳改农场之后,在得知此后玉梅为摆脱“对她有意思”的一个当权者的纠缠而自杀之后,他才“要用最粗野的笑来撕裂这个卑鄙丑陋的世界”,才毅然决然甘当“右派”自投罗网。于是,我们以模糊的泪眼注视一颗不断盘升的灵魂,在诗意中,在激情中…… | 原载:《中华读书报》2009-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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