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风》呼唤安宁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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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版本《杨柳风》
1903年11月24日上午11点钟左右，一个陌生人来到伦敦国王大街的英格兰银行大厦，本要见银行总裁奥古斯都·普雷沃斯特爵士，但爵士不在，他便见了银行秘书肯
尼斯·格雷厄姆。肯尼斯·格雷厄姆来了。陌生人拿出一卷手稿，手稿两端一头缚白丝带，一头缚黑丝带，问格雷厄姆先解哪一头。格雷厄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说：黑丝带吧。于是，陌生人拔出手枪射击，连开了三枪，幸亏一枪都没有击中。几个银行雇员立即将凶手按倒在地上，在消防员的帮助下，给他穿上紧身衣，然后将他扭送布罗德莫尔精神病院。后来查明，刺客叫乔治·鲁滨逊，不是专搞恐怖暗杀的“一个疯狂的社会党人”，就是一个疯子。
格雷厄姆虽然没有遭到伤害，却着实受了一场惊吓，使他在心中永远埋下一种恐怖感，总觉得，外在的世界是不稳定、不安全的，人必须有一个像天堂一样安宁的家园。他的这一思想在他著名的童话《杨柳风》中有明显的表现。在这部童话中，格雷厄姆写到，鼹鼠本来生活在与外界隔离的“地底下”，感到很“自在”。随后，在獾的家里，正好遇到两只小刺猬离家外出，结果迷了路，找到獾家来求助，他便和獾有一次这样的对话：
“……鼹鼠抓住这个机会告诉獾，他住在这里像在家里一样舒服。‘一旦待在地底下，’他说，‘我就立刻感到轻松自如，无论什么都没法伤你一根毫毛或者打扰你。你完全是自己的主人’……
“獾对他微微一笑。‘这和我的看法完全一样。’他答道，‘除了地下，任何地方都不安宁。……你看看河鼠的房子，只要河水上涨两英尺，他就不得不去租房子住，既不舒服方便，房租也贵得吓人。再说蛤蟆，我并不是说他的蛤蟆宫不好……但假如发生火灾，蛤蟆住到哪儿去？假如房顶被狂风卷走，或者墙壁塌陷，或者窗户被打破，蛤蟆又住到哪儿去？如果房子不挡风……蛤蟆又住到哪儿去？出门离家去漫游、去谋生也不错，但终究还得回家。这就是我关于家的观念。’”（乔向东译）
其实，格雷厄姆这种浓重的家的观念，还源于生命中其他的一些原因。
肯尼斯·格雷厄姆（Kenneth Grahame,1859-1932）小时失去父母，借住外祖母“英格丽丝姥姥”家，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自由自在地玩。可惜这段愉快的经历只持续了两年。1865年，一场异常可怕的飓风刮塌了烟囱，摧毁了他这个新家。肯尼斯又一次无家可归，便只好栖居他处，无家的不安宁感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
格雷厄姆的婚姻也是不幸的，阿拉斯泰尔是他们夫妻唯一的独生子，可是阿拉斯泰尔天生就患有先天性白内障，右眼失明，左眼严重斜视。妻子埃尔斯佩思心灰意赖，整日消沉得赖床，或者写几首伤感的诗。埃尔斯佩思还是一个疑病患者，非常神经质，不少时间都要花在矿泉疗养地，只让随行的服务员照看孩子，孩子很少能与她一起生活，极其孤独，没有家的感觉。
忙于工作的格雷厄姆对孩子产生一种歉疚感，深深觉得要好好地宠爱孩子。他为孩子创造出一个昵称，叫“小耗子”，并从1904年他四岁起，给他讲童话故事。但是，孩子的情况越来越糟，出现精神病态的古怪行为，如在伦敦肯幸顿公园玩耍时要去袭击别的孩子，又会躺倒在马路上，使过往的车辆不得不在他面前停下来。有一次，他叫那个被他挡住路的陌生人为“鲁滨逊”——即暗杀他父亲的那个人的名字。到最后，在进了英格兰最有名望的中学伊顿学院（Eton College）之后，孩子精神崩溃，最后在1918年升入牛津的基督教会学院后，于1920年5月7日午后，在铁路上卧轨自杀，是20岁生日的前两天。
格雷厄姆后来把他写给孩子的信，以及他此前和在信中对儿子说的故事，写进了童话《杨柳风》里。不难看出，在《杨柳风》里，蛤蟆的形象有他儿子小耗子阿拉斯泰尔的身影。最明显的是他“根本无视法律规章”，和鼹鼠、河鼠一起驾马车上公路，只顾谈天，不去躲避前方驶来的轿车，使得老灰马受到惊吓，篷车掉进路旁的沟里。他有时还出现精神病的癫狂状态。一次，“当疯病发作时，他将卧室里的椅子摆成汽车模样，自己坐在最前端，身体前倾，两眼凝视前方，发出可怕、粗呖的叫声。等到高潮来临，他腾空而起翻倒在地……”都颇像阿拉斯泰尔的行为。不过，在作家父亲的笔下，这个不断出事的蛤蟆仍然是可爱的。他的一切错误都是由于他在性格上喜欢吹牛。
这是一本呼唤家园的书，对动物们思家恋乡的情绪表现得异常感人。另外，随着故事的进展，作品对英格兰的四季优美的自然风光也作了十分细腻的描写。但是童话完成后，最初遭到几家出版社的拒绝。后来，总算有阿尔杰农·梅休因的出版公司表示愿意接受，但不付任何报酬。书在1908年出版后，几乎所有的评论都非常无礼。《泰晤士报》上的一位批评家抨击说：“成人读者读它时只会觉得怪异和难以捉摸，儿童希望有较多的乐趣，则完全是徒劳。”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亚瑟·兰塞姆竟判定它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胡说童话简直“像是一篇对（南非的）霍屯督人说的中国话”。只有小说家阿诺德·本涅特（Arnold Bennett）看到它的价值，宣称《杨柳风》“完全成功”。不过彻底改变它命运是西奥多·罗斯福起的作用。
罗斯福是当时在职的美国第26任总统，读过格雷厄姆以前出版的几本书，都很喜欢。《杨柳风》出版后，格雷厄姆寄了一本给他，并在附信中说，此书的“质量没有任何问题，没有性，也没有第二主题，它只是表达了最简单的动物生存中最简单的欢快生活。”罗斯福很喜欢这本书，连读了三遍。他给作者回信说：“我现在一遍又一遍地在读它，我已经把这些动物当作老朋友接受了，我喜爱它几乎超过你以前的几本书。”他向美国的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推荐，应该出版这本书。斯克里布纳出版公司答应总统的推荐，于是《杨柳风》又在美国出版，并获得公众的赏识，销路也一路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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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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