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俄国白银时代的诗歌,中国读者最早接触的一个流派大约是未来主义。这自然与该流派的代表诗人马雅可夫斯基(1893—1930)一度在中国文学界的广为人知有着密切的关系。相当长一段时期,我们的文学史和教科书对这位杰出诗人的评价都沿循了这样一个思路:首先指出其发端于未来主义的诗歌名声,并视其为某种程度的误入歧途,接着肯定其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做出的贡献,同时粗略地指出他对早期诗歌倾向的放弃以标示他在艺术上的进步(意欲与政治上的进步趋同)。诚然,这种判断多少失之轻率和武断,甚至抹煞了马雅可夫斯基的天才。但它至少告诉了我们一个事实,未来主义是这位天才诗人的艺术起点。 1915年,马雅可夫斯基创作了长诗《穿裤子的云》。原诗标题为《第十三名使徒》,因显示了鲜明的“异教”色彩而遭到了沙俄审查机关的查禁。对此,马雅可夫斯基给予了强烈却颇具策略性的回应:“我可以当一个最温柔的人,不是男人,而是一朵穿裤子的云。”于是,标题就改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穿裤子的云》。这部作品以一段失恋的情感为线索,叙说抒情主人公与周围世界的矛盾与冲突,它贯穿了作者在第二版前言所阐述的“打倒你们的爱情”、“打倒你们的艺术”、“打倒你们的制度”和“打倒你们的宗教”的艺术思想。令人称道的是诗人那种独特的表达方式,他以磅礴的艺术才能串联了现实生活中那些表面互不关连的人与事,从而让读者在美的想象空间里真正领略了讽刺的力量。 对词的重视是俄国未来主义诗人们普遍的倾向,马雅可夫斯基自不例外。在他看来,诗人的工作就像对“镭”的提炼:“工作一年,获利一克。为了锤炼一个词,需要一吨的语言矿石。”诗人的这种努力,我们在《穿裤子的云》的《序诗》里也可窥见一斑。 穿裤子的云(序诗) [前苏联]马雅可夫斯基/著 汪剑钊/译 你们的思维 正靠在柔软的脑髓上进行幻想, 仿佛偷吃的仆人躺在油污的沙发床上, 我要用心脏血淋淋的布头逗弄它: 尽情地嘲弄,我无耻而刻薄。 我的灵魂没有一根白发, 它也没有任何老者的温情! 我嗓音如雷威震世界, 我大步行走——无比俊朗, 二十二岁的青年。 温柔的人们! 你们在小提琴上寄托爱情。 粗鲁者把爱情平放在定音鼓上。 你们不像我,把自己翻转, 让全身布满连绵的嘴唇! 赶快出来学着点吧—— 走出客厅,穿着锦衣, 天使联盟端庄的官太太。 她冷静地翻阅这些嘴唇, 仿佛厨娘在查看烹饪指南。 随你们的便—— 我将变成狂热的食肉者, ——像天空一样变幻不定—— 随你们的便—— 我将变得无可挑剔的温柔, 不再是男人,而是——穿裤子的云! 我不信有鲜花盛开的尼斯存在! 我将再一次去赞美 破旧如病床的男人, 赞美被用滥如熟语的女人。 原载:《文艺报》2010年07月09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