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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子形象在中美两国之嬗变略疏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杨锋兵唐圣 参加讨论

    寒山子是唐代一位充满神奇色彩的诗人,由于史实与传说的融合,从而使其形象在中国经历了复杂的衍变。及至寒山诗流传到美国以后,经过与异质文化的相互碰撞,最终寒山子及寒山诗均被美国社会所接受,而异质文化中的寒山形象亦因文化背景的不同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此厘清寒山子形象的嬗变对全面认识寒山子和寒山诗以及美国的“寒山热”都将有所进益。
    一、从“隐士”到“菩萨”
    目前寒山所创作的诗歌是我们认识寒山历史形象的最早材料,而寒山诗也为我们基本展示了寒山的真实面貌。如“我住在村乡,无爷亦无娘。无名无姓第,人唤作张王”[1]755,又“少小带经锄,本将兄共居”[1]291,又“偃息深林下,从生是农夫。立身既质直,出语无谄谀”[1]276。再如“一为书剑客,三遇圣明君。东守文不赏。西征武不勋。学文兼学武,学武兼学文”[1]35。又“寻思少年日,游猎向平陵。国使职非愿,神仙未足称”[1]274。从以上诗句可见寒山出生在农村,父母早亡,家中贫困,他与兄长共同生活,且其人性格坚强,立身持正。后来文武兼学,但其才华未被当政者所赏识,当然他亦不去计较,乐得逍遥自在。
    中年之后,他则“山果携儿摘,皋田共妇锄。家中何所有,唯有一床书”[1]78。到了老年他还忆及中年时的生活,“昨夜梦还家,见妇机中织”[1]344。中年之时他或许还曾出外远游。“出生三十年,尝游千万里。行江青草合,入塞红尘起。”[1]777后来他离家隐居,终老山中。
    寒山子远离尘世,归隐山林,起初他惶惶不安,四处漂泊,“之子何惶惶,卜居须自审。”[1]342终于,他找到了浙东天台山这风景奇丽,人迹罕至的深山茂林,找到了适于生活的栖身之所。当然这风景秀丽的天台山除了清风明月之外,也有崎岖艰险,“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释,日出雾朦胧”[1]40。无论如何给人的也是道路崎岖、林榛莽莽的印象。再如“寒山多幽奇,登者皆恒慑”[1]386。除了山路崎岖之外,独居深山,虽然远离了尘嚣,却也有意想不到的苦恼。冬天大雪封山,天寒地冻,不见天日:“山中何太冷,自古非今年。草生芒种后,叶落立秋前。”[1]185当他偶尔下山一次,归来之后也是感叹不已:“一向寒山坐,淹留三十年。昨来访亲友,太半入黄泉。渐减如残烛,长流似逝川。今朝对孤影,不觉双泪悬。”[1]134这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当得知自己的亲朋故友大部分已不在人世时,哀叹时光流逝,感到自己老之将至,风烛残年,孤独悲凉,不觉凄然泪下。隐居生活在物质上或许是贫乏的,因为他“身唯布裘缠”,戴桦巾,穿木屐,“桦巾木屐沿流步,布裘藜杖绕山回”[1]530,他食野果,饮山泉,尽管如此,他的心境却是超然的。在寂寂无人的山林中,他与鸟雀为友,以一颗纯洁善良的赤子之心,与大自然中的每一个小生命亲切相处,互相慰藉:“鸟语情不堪,其时卧草庵。”[1]336他在天台山的山水之间“白日游青山,夜归岩下睡”[1]745或“独步石可履,孤吟藤好攀”[1]432,超然物外,怡然自得。“高高峰顶上,四顾极无边。独坐无人知,孤月照寒泉。泉中且无月,月自在青天。”[1]750又:“寒山唯白云,寂寂绝尘埃。草座山家有,孤灯明月轮。石床临碧沼,虎鹿每为邻。自羡幽居乐,长为象外人。”[1]763又“自觉浮生幻化事,逍遥快乐实善哉”[1]530。这分明给我们一位隐居山中,逍遥方外的隐士形象。
    寒山诗流传开之后,后世之人按照自己对寒山诗的理解和揣摩,在诗文中描述了不同的寒山子的形象。
    唐台州刺史闾邱胤的《寒山子诗集序》中说:“详夫寒山子者,不知何许人也。自古老见之,皆谓贫人风狂之士。隐居天台唐兴县西七十里,号为寒岩,每于兹地,时还国清寺。寺有拾得,知食堂,寻常收贮余残菜滓于竹筒内,寒山若来,即负而去。或长廊徐行,叫唤快活,独言独笑。时僧遂捉骂打趁,乃驻立抚掌,呵呵大笑,良久而去。且状如贫子,形貌枯悴,一言一气,理合其意,沉而思之,隐况道情,凡所启言,洞该玄默。乃桦皮为冠,布裘破弊,木屐履地。是故至人遁迹,同类化物。或长廊唱咏,唯言‘咄哉咄哉,三界轮回’。或于村墅与牧牛子而歌笑,或逆或顺,自乐其性,非哲者安可识之矣。”[1]931再如唐代徐凝《送寒岩归士》诗中云:“不挂丝纩衣,归向寒岩栖。寒岩风雪夜,又过岩前溪。”[2]5375宋代吕本中诗云:“君不见寒山子,蓬头垢面何所似?戏拈拄杖唤拾公,似是同游国清寺。君不见维摩老,结习已空无可道。床头谁是散花人,堕地纷纷不须扫。呜呼!妙处虽在不得言,尚有丹青传百年。请公着眼落笔前,令我琢句逃幽禅。异时净社看白莲,莫忘只今香火缘。”[3]南宋僧绍昙在《天台三圣图赞》中说:“寒山两手执卷,拾得一手握帚,一手指点,相顾作商量势。丰干依杖立其傍。”[4]明代姚广孝《寒山寺重兴记》中说:“唐元和中,有寒山子者,不测人也。冠桦皮冠,著木履,被褴褛衣,掣疯掣颠,笑歌自若,来此缚茆以居。暑渴则设茗饮,济行旅之渴。挽舟之人,施以草履,或代共挽。修持多行甚勤。寻游天台寒岩,与拾得、丰干为友,终隐入岩石而去。”[5]55以上历代文字对寒山形象的描述进一步突出了寒山的疏狂不拘。
    当然道教人士欲将寒山子描绘成道土形象。“寒山子者,不知其名氏。大历中隐居天台翠屏山。其山深邃,当暑有雪,亦名寒岩,因自号‘寒山子’。……桐柏征君徐灵府序而集之,分为三卷,行于人间。十余年忽不复见。”[6]这是《太平广记》卷五十五中关于寒山子的一段话,可见他是一个隐士。这段记述引自天台道士杜光庭(850-933)所撰的《仙传拾遗》之中,而且这段记述的后半又说了寒山子在唐咸通十二年教训了经常凌侮人的毗陵道士李褐,然后归去不复出现。正因为有了这个记载,而且寒山诗中也有不少宣扬黄老之说的道家诗,所以受到道士们的重视,故而在《太平广记》卷五十五中划入了“神仙”类,在《续仙传》中更把寒山子写成道士成仙下凡。
    寒山子由隐士变为菩萨始于闾邱胤的序文,止于清代雍正的敕封。闾邱胤在序中已有将寒山子作为菩萨的倾向,他认为寒山子是文殊菩萨转世,寒山的举止“盖菩萨示化也”[1]933。唐末禅宗大师曹山本寂注释寒山诗,以闾丘胤的序代替了徐灵府的序,从此寒山子便从“隐居天台翠屏山”的隐士、道士变成了和尚、禅师,而且被当作文殊菩萨的化身。此后寒山诗集的各种版本几乎都是佛门弟子刊刻。元代刻本传到朝鲜、日本,也都是僧侣及佛教信徒所为。据统计寒山诗中的“佛教诗”约有150首,占全部寒山诗的一半,相当于其他各类诗的总和,而且被钦定的《全唐诗》列为释家第一,故而寒山子普遍被人们当作释子对待。雍正十一年(1733),朝廷更是敕封寒山为“妙觉普渡和圣寒山大士”,封拾得为“圆觉普渡合圣拾得大士”,能以“大士”称者,必是佛教中菩萨果位的人,如“观音大士”。
    观乎此,寒山形象在中国随着历史的衍变,由一名山中独居的“隐士”变成示化众生的“菩萨”,雍正的敕封最终确立了寒山为释门中人的形象。
    二、从“菩萨”到“群众英雄”
    寒山诗流传到美国之后,形成了美国的“寒山热”。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出现了三种寒山诗的译本:最早的是亚瑟·魏雷1954年所译27首寒山诗,其中有8首是有关尘世生活的,其它的是有关寒岩的诗。1958年秋,加里·斯奈德在《常春藤》杂志上发表了24首寒山译诗,这24首诗都是有关寒岩与禅境的。1962年,伯顿·华特生出版了一本寒山诗英译,共译诗124首,这本书取材于日本人入矢义高1958年在岩波书店出版的寒山诗的校注本。在三家译诗当中,加里·斯奈德的译诗更被收入布瑞兹编辑的《中国文学选集》之中。这本选集由一家重要的出版社——纽约市的丛树出版社刊行,在1960年到1970年乃至以后成为美国各大学东亚文学课程、中国文学课程最常用的课本,从而使寒山诗拥有了更多的读者。
    “1960到1970年间,你若漫步于美国大学校园中,遇见那些蓄了长发、光着脚的嬉皮式的学生,你可以问他或她有没有念过寒山诗。不少嬉皮学生会说,他们崇拜寒山,因为寒山这个人和他的诗颇富嬉皮气质。”[7]168这是钟玲女士在《寒山诗的流传》一文中给我们展现的六七十年代美国校园中寒山诗的流行情状。
    美国社会之所以接受寒山子,从外在形象上看,寒山状类疯狂的生活举止与当时美国青年一代,即“垮掉的一代”的行为举止有着惊人的相似。
    寒山子其人“或长廊许行,叫唤快活,独言独笑”,而且寒山子在其诗中亦写道:“时人见寒山,各谓是疯癫。貌不起人目,身为布裘缠。我语他不会,他语我不言。为报往来者,可来向寒山。”[1]566寒山子的这种外在的表现就像《达摩浪人》中的流浪者一般,在他人的眼中,实则与癫狂之人无异。他们在深山中奔跑、蹦跳,以至狂喊狂叫,与寒山子实出一辙。他们同样“布裘弊趾”,佯狂似癫。这本是“垮掉的一代”的特色表现。从行为角度看,寒山子解脱了与世俗世界的一切联系,独自一人生活在荒野之中、寒岩之上。所谓“一向寒山坐,淹留三十年”[1]134。“垮掉的一代”同样也解除了与家庭和社会的联系,如凯鲁亚克的代表作《在路上》中的主人公从加利福尼亚到墨西哥,从纽约到丹佛,从洛杉矶到旧金山,把自己放逐到大路之上、荒林之中。
    斯奈德用“And not much to look at-/Dressed in rags and hides.”来翻译寒山诗中“貌不起人目,身为布裘缠”两句,这两句有个明显的特征,就是全部使用英语中常用的单音节词汇和简单句式,生动形象地再现了寒山诗中的自我描述。“垮掉”的青年们,他们身穿破衣,把自己放逐在旷野、丛林之中,当他们读到“Dressed in rags and hides”的时候,自然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己的状况。这就是斯奈德的高明之处,他把译文置于整个“垮掉的一代”的大的文化语境之中,从外表与行为方面向广大青年读者展示了一位中国人的形象,使读者找到了远在异国他乡的异族知音,产生了一种心理上的共鸣。
    从精神层次看,寒山诗中所体现的“悲智双运”的大乘境界与青年一代追求“群众英雄”相契合。
    悲和智是佛菩萨所具有的德性。《涅槃经》云:“三世诸世尊,大悲为根本,如是大慈悲,今为何所在,若无大悲者,是则不名佛。”[8]429“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佛菩萨对众生的苦恼无条件地同情,对众生的病痛感同身受。悲智双运是大乘佛教倡导的境界,智是上求菩提,是自利;悲是下化众生,是利他。参禅者发现了自己的真如佛性之后,重新回到世俗,以实现普度众生的宏愿。《坛经》云:“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9]73加里·斯奈德翻译的寒山诗中,成功地体现了寒山子的这种“悲智双运”的大乘境界。第18首译文中写道:“Most T'ien-t' ai men/Don't know Han-shan/Don't know his real thought/And call it silly talk.”即“多少天台人,不识寒山子。莫知真意度,唤作闲言语。”译诗中“Don't know, real thought, silly talk”这些词语意思是“不知道,真实的想法,愚蠢之谈”,它们很直观地反映出了人们不懂寒山的渡人之语中所含的佛教至理,且误以为是愚人疯语,其实这正是寒山觅得的“菩提”。他不辞辛苦,济渡众人,但众生难以觉悟,只当他的渡人之言为闲言疯语。
    面对日益破坏的自然环境,面对美国社会文化的激烈震荡,“垮掉的一代”努力追寻着自我价值的实现,对他们来说:“上帝存在着,但他对人类的焦虑、痛苦和无所适从却无动于衷。”[10]12在1960年,约翰·肯尼迪当选美国总统,在他提倡迎接新挑战、树立理想的新边疆精神鼓舞下,青年人的社会责任感再度被唤醒了,同时马丁·路德·金等民权运动领袖的榜样作用也鼓励了一批青年人,他们有了前进的目标,但随着肯尼迪和马丁·路德·金的遇刺,青年人的目标再度模糊。尽管如此,他们内心深处仍有一种对“群众英雄”的渴望。斯奈德在译诗中拉近了寒山与“垮掉的一代”们的距离。如译文的第17首:“If I hide out at Cold Mountain/Living off mountain plants and berries-/All mylifetime, why worry?/One follow s his karma through.”在句首加入“if”即就是说“如果”远离尘俗即“hide out at Cold Mountain”,就可以达到“平生何所忧”的理想境界,给了人们一种尝试的可能性。
    译诗中多处加入人称代词,而又以第一人称“I”为多。在24首译诗之中第一人称代词的使用多达50处。这样的叙事策略无非是让读者明白寒山并不像原诗中那种遥不可及的有道之士,这样的一个人真真切切地存在过,离我们很近。尽管斯奈德在翻译吕邱胤的序文时字面上忠实原文,但在精神上已经有所倾向。“垮掉的一代”通过斯奈德找到了寒山,找到了他们心目中的“群众英雄”。亦如瓦兹所说:“我们喜欢这些(禅宗)圣人,因为在他们身上,我们见到一种并非遥不可及的超人,而是彻头彻尾的人世间的圣贤。”[11]5
    斯奈德翻译的寒山诗在外在形象上展示了寒山状类疯狂的生活举止,而且从精神上契合了青年一代对“群众英雄”的追求。加之翻译中的技巧,从而使寒山形象成为隐身在大众中的‘群众英雄’。”正如斯奈德在译文短序中说:“现在有时候,你会在美国的穷街陋巷、果园中、荒林里的流浪汉中、伐木营地里,与他们(寒山、拾得)不期而遇呢!”[12]33寒山子的最终形象就由示化众生的“菩萨”变为美国青年一代追求的“群众英雄”。
    综观上文可见,寒山子的形象在中国经过千年衍变,经历了从隐士到菩萨的转变过程。寒山诗流传到美国后,通过与异质文化的相互碰撞,最终寒山子及寒山诗均被美国社会所接受,而异质文化中的寒山形象则经历了从菩萨变为群众英雄的过程,且群众英雄这一形象亦最终被美国社会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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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周英雄,郑树森,等.中西比较文学论集[C].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80.
    [8]涅槃经:卷11[M]//大正藏:第12卷.
    [9]郭朋.坛经校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0]文楚安.在路上[M].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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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Gary Snyder. Riprap & Cold Mountain Poems[M]. San Francisco: Grey Fox Press, 1965.
    原载:汕头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4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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