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劳利斯:我们先谈谈小说的主题之一“童年”,以及人文地理环境对写作的影响。比如,你和NiccolóAmmaniti(意大利作家,2007年斯特雷加文学奖得主),你们来自意大利不同的地区,写作风格也非常不同,为何你们都会选择孩子作为小说的主角?在意大利,人们尤其关注童年这个主题吗? 保罗·乔尔达诺:我应该非常诚实地告诉大家,NiccolóAmmaniti是我非常喜爱的作家之一,他对我的影响也非常大。他早期的一部小说《把你偷走》对我震撼非常大,当时我才十四岁。但我并不认为“童年”是意大利作家心心念念的主题。以童年为主题的小说中,至少有两部小说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其一是麦克尤恩的《时间中的孩子》,其二是Alicia Erian的《Towelhead》。说到对童年的热爱,每当我坐在书桌前准备写作的时候,就仿佛回到了人生中那个特殊的时期。我发现,我经历过的最重要的事都发生在童年,后来的经历只不过是童年往事的重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以孩子的故事开始这个故事是非常自然的。在写作《质数的孤独》之前,我只写过一些短篇小说,但这些小说几乎都与儿童有关。 劳:科学和文学似乎站在对立的两极,它们对于“真理”有着截然不同的认识。作为一个成功的物理学家和小说家,你认为知识的这两个分支会在何处会合? 乔:简单来说,我并不认为有这样的分界线存在。写作是唯一一种所有人都能从事的工作。除了写作的技巧,特殊的背景并非必需。 但我深信,除了文学修养,特殊的专业背景(如科学、经济学等)能在讲述事实、塑造自我风格上提供崭新的视野。科学尤其适用于此,因为科学可能是最适合描述当今世界的语言,更何况我们身处科技的世界。 在这本书出版之前,我从未仔细考虑过物理学和写作会在何处相遇或分开。在我看来,它们只是在我写作时会用到的两种东西,它们在组织和分析外部世界上提供了两种不同的道路。 劳:听说小说最初的书名并没有使用数学概念,是这样吗?你是如何抓住小说内在的隐喻的? 乔:是的。这本书最初的名字是“在水的内外”。我认为水是整个故事的首要元素,而小说的结构又给我一种在水上浮沉的感觉。是我的编辑发现了现在的书名。他说他是“在书中发现的”。我猜他说的不错,但我知道肯定是自己在写作中陷得太深,很难看清。我们各持己见,最后我才同意换书名…… 劳:让我们谈谈你和英美文化的关系。你通过音乐、图书、电影,从意大利以外的世界受到了怎样的影响,“外面的”文化对意大利社会又有什么样的影响? 乔:我的音乐、文学以及电影知识几乎都来自英美。我在这些领域的偶像全是英国人或美国人。我必须承认,我对艺术的认识大多来自MTV,它(至少在意大利)是唯一对外部世界有着“流行”报道的电视频道。 和世界上大多数地方一样,意大利也在数十年来深受英美文化的“侵袭”,但我非常高兴有这样的“侵袭”。 劳:小说的结构非常匀称,你把故事分成七个部分,叙事时间长达24年。是什么促使你选择这种非常特殊的架构的?乔:小说的结构是在写作过程中逐步形成的。最初,我对它并没有明确的想法。一个年龄段的故事讲述清楚之后,我就跳跃到下一个年龄段。写到最后的时候,我才感觉需要在每个部分前加上年份,给读者一点帮助。小说之所以对称,可能是因为有两个平行交叉的故事,我从一个故事跳到另一个故事,这样才能让两个故事在相互影响中同时结束。 劳:作为读者,你最喜欢小说的哪些方面?换句话说,你最喜欢什么样的小说和作家? 乔:当然是心理描写部分,作者展现那些私密而禁忌的场景和感情的能力,这些场景和感情是我们平常怯于或耻于表达的。我觉得在每一部小说中,我寻找的都是大多数人际关系中所缺少的人性。 劳:我们来谈谈小说的结局。从某些方面来说,这部小说是非常传统的。故事依照时间的线条一步一步地发展,但它的收尾非常突然,似乎在试图拒绝回答小说中提出的问题,与小说的形式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乔:小说的收尾非常困难。我写了五次,仍然不敢肯定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不想遗留任何问题,但每当我强行把人物带往明确的方向,他们都会拒绝接受,因为这会使故事变得不和谐、不诚实。 我想,我必须让他们自行选择未来,这个结局应该超出之前的故事线条。小说并没有按照传统模式,在两位主人公“做出决定”时结束,而是在他们的感情、友情或者爱情,或者其他可能的情感“尘埃落定”时结尾。 原载:《文汇读书周报》2011年03月18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