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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中的观音“疥癞”形象源流考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高美茹 参加讨论

    一引言:《西游记》的源流
    《西游记》家喻户晓,孙悟空大闹天宫、唐僧念《紧箍咒》等,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经典情节。较完整的长篇小说《西游记》,在明初已形成,现存最早版本是明万历年间的金陵唐氏世德堂本,共一百回。明代流传下来的各版本上,都未属作者之名。小说中那些引人入胜情节究竟出自谁人之手?
    一般说来是吴承恩,而吴承恩的名字源于考证,考证并不充分确凿,可信度低。黄永年先生《论西游记的成书经过和版本源流》就否定了著者吴承恩的说法,指出“过去认为百回本出于某人的凭空创作,并把作者捧得如何高明如何伟大的传统观念,看来需要改变”。《西游记》成书经过,也说明它是由话本一步步演进而来的,这过程经历了两百多年。所以《西游记》不会在一时出自一人之手。其中的很多元素存在于相关的佛教故事以及中国古典神话怪志之中。《西游记》中的很多情节和人物在真实的历史以及传统的神话中都能找到创作的原型或其所依托的事物。其故事的主干贞观年间玄奘远去天竺取经的故事就是真实的历史事件。而二郎神、哪吒等又出自中国传统的神话。
    二《西游记》中的观音与紧箍咒
    要寻求观音形象的源流,首先来关注《西游记》中的相关片段。
    《西游记》第八回《我佛造经传极乐观音奉旨上长安》中有这样的记叙:
    如来将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后,回到“雷音宝刹”。
    一日对众言曰:“……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
    如来想找个取经的人,观音菩萨道:“弟子不才,愿上东土,寻一个取经人来也。”
    如来道:“……但恐信善难行,我与你五件宝贝。”这五件宝贝是“锦襕袈裟”“九环锡杖”“三个箍儿”。与“三个箍儿”对应的有“金”“紧”“禁”的咒语三篇。作用说得明白:“路上撞见神通广大的妖魔,你须是劝他学好,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金箍连同《紧箍咒》与袈裟、锡杖同为如来赐予观音,嘱托给予“取经人”——唐玄奘的护身之宝。
    于是菩萨来到凡间,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西游记》第十二回《唐王秉诚修大会观音显圣化金蝉》:
    听说太宗选举高僧讲经。
    菩萨十分喜欢,就将佛赐的锦襕袈裟、九环锡杖二件,捧上长街,与木叉货卖。长安城里,有那选不中的愚僧倒有几贯村钞。见菩萨疥癞形容,身穿破衲,赤脚光头,将袈裟捧定,艳艳生光,上前问道:“那癞和尚,你要卖多少钱?”
    后来,唐王欲购这两样宝贝,“疥癞和尚”谢绝银两赠与唐王,而唐王求宝物的目的是赐予玄奘。
    当玄奘讲经时,“疥癞和尚”(菩萨)近前来,指点玄奘“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
    正讲处,有那司香巡堂官急奏唐王道:“法师正讲谈妙法,被两个疥癞游僧,扯下来说混话。”王令擒来。
    太宗听闻“西天天竺”有“度亡脱苦,寿身无量”的大乘教法大喜。请“疥癞和尚”上台开讲。
    这时,那菩萨带了木叉飞上台,遂踏祥云,直至九霄,现出救苦原身,托了净瓶杨柳。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观世音菩萨的形象是“疥癞和尚”“疥癞游僧”。关于疥的解释:疥疮,一种传染性皮肤病,非常剌痒,是疥虫寄生而引起的。通常称“疥疮”,亦称“疥癣”。癩:麻风病;癣疥等皮肤病;表皮凸凹不平或有斑点的。这个“疥癞”很有可能就是指得了麻风病的样子。在古代这类细菌或者寄生虫引起的皮肤病被视为是不治之症,且易传染给他人,即使亲人都不得不抛弃这样的病人。反映唐代各方面世俗生活的《太平广记》中多次提到这样的病症:
    《太平广记》卷一百七强伯达条:
    唐强伯达,元和九年,家于房州,世传恶疾,子孙少小,便患风癞之病,二百年矣。(出《报应记》)
    之后其家人将其放在山中,任其自生自灭。之后,遇见僧人指点念《金刚经》才得以痊愈。
    《太平广记》卷一百一云花寺观音条:
    云花寺观音
    长安云花寺有观音堂,在寺西北隅。大中末,百姓屈岩患疮且死,梦一菩萨摩其疮曰:“我在云花寺。”岩惊汗流,数日而愈。(出《酉阳杂俎》)
    《太平广记》卷一百一十一齐建安王条:
    齐建安王
    齐建安王患疮,念观音不息,夜梦见观音,手为敷药,明旦疮愈也。(出《感应传》)
    《太平广记》卷一百三尼修行条、卷一百道严等条中,也提到过这种疮病。《广记》多次提到神仙或异僧为病者治愈这种疾病,这恰恰反映出在现实世界中这种疾病非常难治愈,这些故事正是苦不堪言的病人强烈的求医愿望的体现。
    综上,可见这一类皮肤病在当时还较常见的。
    “疥癞和尚”“疥癞游僧”这样的形象是人人避而远之的对象。可是一直在人们心目中法相庄严、慈爱秀美的观世音怎么会以这种形象出现在《西游记》中呢?
    三追本溯源的连续文献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作者署名为慧立、彦悰,是佛门弟子为玄奘写的传记。慧立曾于贞观十九年,奉召在长安长期协助玄奘翻译佛经。玄奘在译经之暇常常与弟子们讲述自己生平经历,这成为慧立做传记的第一手资料。所以这部书的史料价值是很高的。
    《三藏法师传》卷一中这段文字值得留意:
    从此去,既莫贺延碛,长八百里,古曰沙河……是时顾影唯一,心但念观音菩萨及《般若心经》。初法师在蜀,见一病人,身疮臭秽,衣服破污,悯将向寺,施与衣服饮食之直。病者惭愧,乃授法师此《经》,因常诵习。至沙河间,逢诸恶鬼,奇状异类,绕人前后,虽念观音不能全去,既诵此《经》,发声皆散。
    这段文献倒叙了玄奘在蜀地遇见“异人”得到“宝经”的传奇经历,这位传经人的形象是“病人,身疮臭秽,衣服破污”。虽然文字简短,没有指明此人是谁,但此人身份必定不一般,他传授给玄奘《般若心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在危难时刻给玄奘莫大帮助。
    这位异人,第一身体上有明显疮痕,第二会念《心经》,不难推出他是“有病的僧人”,基本符合《西游记》十二回中观音“疥癞和尚”的形象定义。这身疮臭秽的会念经的人,就是西游记第八回中观音形象的雏形?
    在《太平广记》中我们看到了新的线索。
    《太平广记》卷九十二异僧六玄奘条:
    沙门玄奘俗姓陈……往西域取经,行至罽宾果,道险,虎豹不可过。奘不知为计,乃锁房门而坐。至夕开门,见一老僧,头面疮痍,身体脓血,床上独坐,莫知来由。奘乃礼拜勤求。僧口授《多心经》一令奘诵之。遂得山川平易,道路开辟,虎豹藏形,魔鬼潜迹。遂至佛国,取经六百余部而归。其多心经至今诵之。初玄奘往西域,于灵岩寺见松一树,玄奘立于庭。以手摩其枝曰:“吾西去佛教,汝可西长;若吾归,既却东回。使吾弟子知之。”(《独异志》、《唐新语》)
    这是五百卷的《太平广记》对于玄奘全部的记载。都是关于玄奘西天取经的故事,奘最值得后人不断演绎流传的便是这段西天取经的经历。
    这段文献和《三藏法师传》相比,有出入:首先,已经明确指出是一位“僧人”;其次,遇见僧人的地点变为取经途中。这两方面的演化更加接近《西游记》中的情节。不变的元素还是“患皮肤病的僧人”传授《心经》。虽然还是没有出现“观音”二字,我们还是能读出背后的隐意,这位僧人必非凡人。
    《太平广记》的这段文献,虽然已更接近但还不能和《西游记》的描述完全并轨,需要继续顺藤摸瓜。
    在编号为S.2464的敦煌卷子《唐梵对字音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汉文音译的经文前有这样一段序言:
    西京大兴善寺石壁上录出慈恩和尚
    奉昭述序
    梵本《般若多心经》者,大唐三藏之所译也。三藏志游天竺,路此益州,宿空惠寺。道场内,遇一僧有疾。询问行止,因话所知。乃难叹法师曰:“为法忘体,甚为稀有……我有三世诸佛心要法门,师若受持,可保来往。”遂乃口授与法师讫。至晓,失其僧焉。三藏结束囊装,渐离唐境。或途经厄难,或时有阆斋羞。意而念之,四十九遍。失路即化人指引,思食则辄现珍蔬。但有诚祈,皆获戟佑。至中天竺摩羯陀国那烂陀寺,旋绕经藏。次忽见前僧,而相谓曰:“逮涉艰险,喜达此方。赖我昔在支那国所传三世诸佛心要法门。由斯经历,保而行途。取经早遂,满而心愿。我是观音菩萨。”言讫冲空。即显奇祥,为斯经之至验。信为般若,实为圣枢。如说而行,必超觉际。突如来旨,巨历三祗,讽如来经,能销三障。若人虔诚受持着,体理斯而懃焉。
    序文中说这段文字来自西京大兴善寺石壁之上,这个故事的叙述就更为复杂立体,但是不变的元素依然是有“病的僧人”,传授给玄奘《心经》。毕竟是来自长安兴善寺石壁之上,行文多加修饰润色,描写的人物丰满,事件曲折。至于“疥癞和尚”“头面疮痍,身体脓血”的露骨而不雅的描写也被淡化了,只是含蓄表述“僧有疾”。但是进一步分析,什么样的疾病能够第一眼看出呢?之前所说的,出现在头面部的皮肤病疮痕就是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有疾”的。在这里菩萨的真身显现了,“脓疮”“疥癞”这样的词汇用在这里总有亵渎神灵之嫌。这是经书的序文,语言一定要讲究,而在世俗小说《西游记》中,就毫无顾忌的使用了。
    我们还是能推断出这段记述是建立在之前的两个文献基础之上的。其有力证据是,此处授经的地点。它一方面继承了《三藏法师传》最原始的“蜀地受经说”;一方面又继承了《太平广记》更富传奇性的“取经途中受经说”,因此杂交出“三藏志游天竺,路此益州,宿空惠寺”之说。玄奘游历西域并没有路经益州(蜀地),《三藏法师传》中说“法师兄因住成都空惠寺。”空惠寺在成都无疑。这里授经地点违背事实的记载,正说明了作者参照了前面两个文献,或者是借鉴了同源的传说。因此才将这两个文献杂交出一个违背事实的叙述:取经路过蜀地。
    但是无论如何,这与《西游记》的情节更为接近了:传授了《心经》的“僧有疾”——观音,自报家门后当场幻化真身飞升而起。
    综上所述,从《三藏法师传》中的“病僧”到《太平广记》“老僧,头面疮痍,身体脓血”再到敦煌《心经序》中“僧有疾”,逐渐演化到《西游记》中的“疥癞和尚”,是一条没有间断的DNA链条。《三藏法师传》中的“病僧”就是《西游记》第八回观音形象的源流。
    西游记的作者究竟是谁?玄奘本身就是作者之一,没有他的天竺取经,便没有这部小说的框架。没有慧立传记中异人授经的记载,也就没有《太平广记》中西天取经途中传授《心经》的继续演绎,以至于敦煌卷子中《心经》与观音的联系,最终形成西游记第八回中的观音形象。《西游记》不是空中楼阁,它的根扎在这饱含了佛教文化的中国文化的营养液中。
    参考文献:
    [1]黄永年.黄永年古籍序跋述论集[M].北京:中华书局,2007.
    [2]黄永年,黄寿成,点校.西游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5.
    [3](宋)李昉,等.太平广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6.
    [4](唐)慧立,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M].北京:中华书局,2000.
    [5]大藏经[M].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影印,1987.
    [6]黄永武.敦煌宝藏[M].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影印,1981.
    原载:《鸡西大学学报》2011年第1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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