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罗主要作品年表: 《快乐阴影之舞》,1968年(获1968年加拿大总督小说奖) 《女孩和女人的生活》,1971年 《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事》,1974年 《你认为你是谁?》,1978年(获1978年加拿大总督小说奖) 《木星的月亮》,1982年(获加拿大总督奖提名) 《爱的进程》,1986年(获1986年加拿大总督小说奖) 《青年时代的朋友》,1990年(获Trillium Book Award 崔灵奖) 《公开的秘密》,1994年(获加拿大总督奖提名) 《故事选集》,1996年 《一个善良女人的爱》),1998年(获Giller Prize 吉勒奖) 《仇恨、友谊、礼仪、爱与婚姻》,2001年 《无爱失落》,2003年 《门罗精选集》,2004年 《逃离 》,2004年(获 Giller Prize吉勒奖) 《城堡岩石上的眺望》,2006年 《太多欢乐》,2009年 《亲爱的生活》,2012年 现年82岁的爱丽丝·门罗得知自己获2013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时已是清晨。其时,她正在加拿大西部的温哥华岛,而诺奖委员会宣布结果时,正是当地时间凌晨4点。媒体和诺奖委员会都联系不上她,只好给她在东部的家里电话留言。加拿大另一位文学大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在推特上说,我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爱丽丝,赶快接电话啊! 最终,是门罗的一个女儿从睡梦中叫醒了她。门罗说:“我完全没有想到。你知道,我来到西部,是要处理很多家务事,我没有留意诺贝尔,直到最近。”她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就像是人们的那些个白日梦,可能会发生,但很有可能不会发生。我知道我有赢的希望,但从来没想过会得奖。” 门罗成了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第13位获此殊荣的女性作家,也是首位出身加拿大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瑞典文学院给出的颁奖理由是:门罗被称为“当代短篇小说大师”,以其精致的讲故事方式著称,清晰与心理现实主义是门罗的写作特色。在接受采访时,她一度语带哽咽:“这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我无法描述,无法用言语形容。” 关键词一:短篇小说 在获奖之前的许多年里,门罗一直是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不过,几乎没有人能确定一个一生只写短篇小说的作家能否获得诺奖。而最终,诺贝尔文学奖没有让她成为遗珠。 门罗获奖后,很多博客与微信都将“爆冷”作为标题和关键词。而国内即使是专业的文学圈,对这位在欧美文坛有着巨大影响的短篇小说女作家也知之甚少。她的小说集除了《逃离》及散见于《世界文学》等专业期刊的零星篇章外,很少被翻译与引进出版。中国社科院文学所所长陆建德认为,这可能跟国内更重视长篇小说,而不太看重短篇小说有关,“当时出版社决定引进第一部时,也没想到她会获奖,只是非常喜欢她的作品,以为值得推荐给国内读者”。 事实上在很长时间里,对短篇小说的漠视,可以说是世界性的文学潮流。早年接受《巴黎评论》采访时,门罗曾透露这样的困惑———她非常害怕自己留下的只是一些短篇故事,她当时认为只有写出长篇小说,自己才会被当成作家来看待。因此在写作之初,她也曾希望能写出长篇小说。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对自己为何选择短篇小说这样的写作形式有了更深的体悟。她说:“我想让读者感受到的惊人之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发生的方式。稍长的短篇小说对我最为合适。”而今年在接受《纽约时报》访谈时,她表示自己终于释然:“我想我现在能够接受自己只是写下了这些短篇小说这件事了。” 在门罗的理解里,短篇小说就像一个一个的房间。“你走进去参观一个房子,里面有一间一间的房间,你住这个房间,拐到那个房间,然后再走到另外一个房间。你这边走走,那边转转,观察房间和走廊间的关联,然后再望向窗外,看看从这个角度看,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这也表明了她的观点:看世界,或许有新的角度,而文学可以帮助人们重新认识世界。 瑞典学院永久秘书彼得·英格伦评价道:“短篇小说一直处于长篇小说的阴影中,门罗选择了这种艺术形式,她将它很好地开垦,接近完美。”而安·克洛丝,这位为门罗做了30多年编辑的资深出版人则说,门罗小说精确的描述和活泼的文笔,让她短篇的内涵可与许多长篇媲美,“跟许多伟大作家一样,字里行间蕴含着无比丰富的言外之意”。 某种意义上也因为此,门罗表示:“我觉得,我得奖对于短篇小说来说意义非凡。我希望人们能意识到,短篇小说是重要的艺术形式,不是随意写写,直到你有素材去写一部长篇。让短篇小说还原它本来的地位。” 关键词二:无关政治 门罗获奖之所以出乎很多人的预料,很大程度上还因为她的写作与政治完全无涉。《纽约时报》评论称,门罗是一个面目模糊、难以定义、非政治化的作家,“瑞典学院的这个抉择,在英语世界里迎来了欢呼,是近年来英语写作的一个短暂安慰。她的那些深入展现人性和心理的作品,更接近于纯文学写作”。 几十年来,门罗以稳定的高水准小说作品为许多著名作家爱戴,并被美国作家辛西娅·奥齐克称为“当代契诃夫”。和契诃夫相似的是,她的许多小说写的都是平凡小镇上的普通人物,书写他们的爱情、婚姻生活,以及平静的生活中突如其来的心理与情感顿悟。同样,她的作品中也没有太多戏剧化的情节,而是集中捕捉人物微妙的心理变化与情感成长。 在青年作家张悦然看来,正因为门罗的小说无关什么政治背景,读她的作品才不会有那种难以进入的焦虑感,“读有些作家的作品,你得了解其背后政治、宗教等很多背景,你会觉得你必须得了解那些,才能够进入他的作品。不然你会有特别的焦虑。但是门罗写的只是一些特别普遍的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她可能发生在任何地方。你无需很多了解,只要进入就能懂得”。 而门罗的作品里,也很少有彻底的、尖锐的对抗,她的作品充满了和解和包容的姿态。有评论认为,门罗小说中的主人公总是在试图理解自己的生活,理解自己与世界的关系。“阅读门罗的小说,正是与主人公一起,去获得这些理解,进入一个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不常进入的感受与反思的空间。随着故事的发展,我们总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机接受震动与顿悟,似乎解开了生活中某些隐隐困扰我们的谜团。而一些谜团解开后,永远会有更多的谜团在前面等待着你。” 关键词三:主妇作家 在接受一家视频网站采访时,门罗这样描述自己:“我并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吸引我,所以我没有像很多人那样被太多东西干扰。”获奖后,她对自己的成功也非常谦虚,“我想或许我在文学方面成功,是因为我没有其他的天赋”。 褪去写作带给她的成功的光环,门罗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妇女。她1931年7月10日出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的温厄姆镇,父亲罗伯特·埃里克莱德劳是一位饲养狐狸的农民,母亲安妮·克拉克·莱德劳则是一位学校教员。和许多优秀作家一样,门罗很早就开始写作。1950年,在西安大略大学读书时,她发表了第一篇小说《阴影的维度》,其间,她兼职当过女招待、烟草采摘人和图书管理员。1951年,为了结婚,她从上了两年的大学里辍学。与詹姆斯·门罗结婚后,她在几年间生下了三个女儿:瑟拉、凯瑟琳和詹妮,二女儿凯瑟琳在出生后的15个小时内即夭折。 1963年,门罗夫妇搬到维多利亚市,创办了一家书店,取名“门罗书店”。她一边帮助丈夫照看书店,一边潜心钻研写作的技艺,并在1968年出版了第一本小说集《快乐阴影之舞》,一举拿下了加拿大最高文学奖总督奖。1972年,门罗和詹姆斯的婚姻宣告终止,她回到了安大略,并成为西安大略大学的驻校作家。1976年,她嫁给了自己大学时代的校友、地质学家杰拉尔德·弗雷林,他们搬到了安大略省的克林顿镇,直到弗雷林于今年4月去世。在去年宣布封笔之前,门罗一直不断写作,却很少参加文学活动。她就像普通的家庭妇女一样,走在街上也未必有人能认出她是一个享誉国际的知名作家。 就像她寥寥几笔即可勾勒出的生活经历,门罗写的大部分是普通家庭主妇的故事,她的早期创作中,是一些刚刚进入家庭生活的女孩,为爱情、性、背叛、孩子等苦恼;到后期,则是在中年危机和琐碎生活中挣扎的女性,但她们都有着欲望和遗憾,有着强大和软弱之处。而门罗所有小说的主题,几乎可为其2001年出版的小说集标题完美概括,那就是:仇恨、友谊、礼仪、爱与婚姻。 也因为此,门罗一度被贴上了“家庭主妇”的标签。有评论说,她的作品太过家庭化,琐碎而无趣。一位男作家曾对门罗说:“你的故事写得不错,但我不想跟你上床。”门罗则轻蔑地回击:“谁邀请他了?”于是,以这个男人为蓝本,门罗写了一系列角色:他们狂妄自大,压榨别人或者被亲朋好友、女性朋友嘲笑长相以及碌碌无为。 门罗被视为一个主妇作家,某种意义上还因为,她并非那种非常强的女权主义者。张悦然表示,门罗写女性,并且在为女性争得一些权益或自由,但是她并不特别强烈。“她的作品里,始终有男权的阴影,那里面的女性还没有完全得到自由。她要的只是一点点的空间,并不是那种彻底的颠覆,她其实还是在说女人在男权社会里面怎么样得到自己的自由和空间,怎么样与这个世界相处。” 因此之故,她笔下的人物即使有一点点局限的行动,也常常是不彻底的。在目前于中国出版的唯一一部小说集 《逃离》中,一个感觉不受丈夫尊重、厚待的女孩,一直策划出逃,并终于在年长的邻居太太的鼓励下决定坐车逃往温哥华,开始全新的生活,却在只走了一个小镇后就匆匆折返。逃离似乎改变了一些什么,同时却探测出有一些东西无法改变,也不会改变。 关键词四:非个人性 《纽约客》 杂志评论道:“门罗是这样一位作家,不管她的书变得多么流行,她仍然是‘我们的’作家。”其深层的意思,正如有评论指出的那样,隐含了门罗那些震撼心灵的作品,总是能抵达更多人的愿望,以及某种作家与读者间的私人而亲密的情感。“这种情感如此本质、直接而强烈,并不会因为它被更多人分享而失去其亲密性,并有所折损。” 在陆建德看来,门罗像任何一个真正的小说家那样能够进入别人的世界,她从来不把在自己限定在单一的情绪世界里。相比而言,不少女性作家总是过多关注自己,只是讲自己的故事。“因为你只关注自己,就引不起读者更多的共鸣,从而很容易造成他们的审美疲劳。所以,女性作家真要写出好作品,既要有个人性,还要有一种非个人性的东西。” 正因为此,彼得·英格伦表示,门罗有能力对人类做出绝好的描述。她的作品除了故事吸引人,人物形象鲜明,也常有“含泪的笑”这类已往大师笔下的重要因素之外,还另有一些新的素质。英国的《新政治家》 周刊曾在评论中指出:“门罗的分析、感觉与思想的能力,在准确性上几乎达到了普鲁斯特的高度。”有的批评家则高度评价她在探究人类灵魂上的深度与灵敏性,进而表示,她的作品都有很强的“浓缩性”,每一篇四五十页的短篇,让别的作家来写,也许能敷陈成一部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 门罗的“浓缩”还体现在,她小说的表面之下,总是潜伏着一种阴森朦胧的悬念。《逃离》一书的译者、翻译家李文俊表示,门罗在小说里描述着种种人生痛苦,这些痛苦并不是在表面。“就好像加拿大这么一个地大物博的国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内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痛苦,她写出了对人类的了解。”也因为此,美国作家乔纳森·弗兰岑表示,门罗是极少数能让他相信“小说就是我的信仰”的作家之一。“阅读门罗让我静静反省自我的人生:我做过怎样的决定,我做过怎样的事,我是个怎样的人,我将怎样面对死亡。”印度裔美国女作家裘帕·拉希莉的评价更是一语中的。她说,门罗的作品证明,人类的关系和心理之谜,就是本质,是文学的动力。 原载:《文学报》2013年10月17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