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他们只是一阵风暴般乱舞的粗布红帽和破衣烂衫;但是,当他们挤满了整个地方,并停下来围住露西跳的时候,一个幽灵般的舞蹈者在他们当中疯狂地跳起了舞。 这是狄更斯在《双城记》中对下层民众攻占巴士底狱、继而进行血腥屠杀后在巴黎街头跳舞时的巅狂情状的精彩描写。这群被复仇冲动攫住的疯狂民众,攻占了巴士底狱,最终将国王送上了绞刑架。他们以极为原始的野蛮方式,以求建立一个理想的国度,而建立的极端途径就是革命的“暴力”,即对“敌人”生命的无情毁灭。但令人深思的是,狄更斯并没有陶醉于这种“疯狂”的酒神状态的描写中,而是潜藏着一种对“暴力”的反思、批判和超越:暴力带来的创伤何不是一种更大的暴力? 在这里,“暴力”不是指形而上的意识形态隐性权力,而是指充满血腥的对实在生命的无情摧毁和剥夺,我们常常可以在文学中看到诸如此类的暴力描写。于是乎,暴力披着诗意的外纱而放射出“美”的光彩,“暴力美学”也就成为一个很时尚的命题了。然而,在这里我们要追问“什么是美学”?“美学”的惯常意义应该是对生命存在的关爱和呵护,是对人之精神品位的烛照和提升,是充满着暖意的生气灌注。如果“暴力”也成为一种美学,那也只能说是文本在形式上盗用“美学”的策略来对“暴力”进行粉饰,暴力就因涂上某种颜色而显得神圣化了,但这掩盖了“美学”的深层内含。所以,暴力的正义与否,关键看是什么样的立场、是否带有一定的意识形态。但不管如何,一味地对“暴力”进行暴露,且缺乏一定的人文反思,这样的“暴力美学”本身就是一种反动,是对人、人性和生命关怀的遗忘。可见,对暴力的诗意展示是一种显性的记忆,而暴力对人的摧残和凌辱以及人的生命价值和人性尊严则被遗忘了。 我们不得不内省:“暴力美学”本身负载着什么样的记忆?又遗忘了什么? 在中国当代文学中,我们可以时常看到“一种普遍的暴力描写瘾”的极端化写作,即以一种严重的“暴力”倾向对“暴力”进行精细的描绘,显得冷酷无情,更谈不上美的“意味”的存在,“暴力美学”在这里成为一种急待疗救的症候。罗兰·巴特在《写作的零度》中指出:“法国革命式的写作永远以流血的权利或道德辩护为基础。”这里意在说明革命需要通过“暴力”付出巨大的流血代价,但从中我们看到更多的是作家对暴力的反思和控诉,以及对生命的敬畏与悲悯。狄更斯在《双城记》里的暴力描写就是恰到好处的,这里展示的是对暴力的思虑,对生命的敬畏。 当“暴力美学”成为一种伪美学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好好忏悔了。 原载:《文艺报》2012年08月20日 原载:《文艺报》2012年08月20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