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乾隆《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原为大兴刘铨福所藏,1927年归胡适,胡适于1961年影印出版。这部抄本卷首的“楔子”及“凡例”,向为研究者所注意,学术界的争论分歧,首先关涉到甲戌本成书年代的问题。 甲戌本有《红楼梦》书名沿革的记录,有曹雪芹增删原稿的痕迹与脂砚斋阅评的年份,有其他抄本所无的“凡例”,批语中提及曹雪芹的卒年和他的旧作《风月宝鉴》,提及曹雪芹有弟曹棠村及棠村为《风月宝鉴》作了序。根据这些情况,1927年胡适购得这个本子后,屡次撰文,一再指出甲戌本是“海内最古的《石头记》钞本”, “这个甲戌本在四十年来《红楼梦》的版本研究上曾有过划时代的贡献”① 。红学界也多承认胡氏的看法。如“俞平伯肯定甲戌本最初的底本确是乾隆甲戌年(一七五四年)的本子”。张爱玲先生又认为俞氏“因为涉嫌支持胡适的意见,说得非常含糊”② 。其实也不尽其然,虽然支持甲戌本是海内最古的钞本,涉嫌与胡适一系,但俞氏的论据,那时尚不十分充分。陈毓黑先生又指出,甲戌本“正文所根据的底本是最早的,因此它比其他各本更接近于曹雪芹的原稿”③ 。再如,周汝昌先生、潘重规先生,都对甲戌本有深入的研究。④ 学术界的反对意见,似乎也极为有力。吴世昌先生根据脂批的署名与署明的日期,“极力抨击胡氏‘世间最古的《红楼梦》写本’的神话”⑤;刘梦溪先生也提出了大致相近的意见。较有代表性的,是冯其庸先生的看法。冯先生在美国首届国际《红楼梦》研讨会上的报告中说:“现存甲戌本抄定的时代,我认为是较晚的,它最多只能是乾隆末期或更晚的抄本”, “我认为甲戌本《石头记》的‘凡例’其前四条是后加的”, “‘凡例’伪造的时代,最早大致不能早于乾隆四十九年前后”, “《石头记》炒成了商品之后,标新立异,‘昂其值,以求售,就成了很自然的道理,甲戌本的‘凡例’,我认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出来的’心。接着冯先生又指出,“甲戌抄阅再评的文字,是现存曹雪芹留下来的《石头记》的最早的稿本(当然是经过过录的)……甲戌本可以看到这部伟大著作的早期面貌”。那个时候,冯先生还不能发现自己的结论有多么的矛盾:一个“乾隆末期或更晚的抄本”,况且又“成了商品,标新立异,‘昂其值,以求售”,这个“标新立异”来作伪的抄本,怎么可以是“现存曹雪芹生前最早的稿本”呢?我们又如何可以从中“看到这部伟大著作的早期面貌”呢? 甲戌本晚出商品论最初并不是冯先生的主张。我们提出这个问题,也可以看出,学术界对这一珍贵古籍的研究,已经是十分深入了。冯先生报告中的矛盾,正是这种深入研究的反映。这个问题,也是学术界普遍关注和急盼解决的问题之一。 1927 年至1961 年,甲戌本一直在胡适手中,学术界无从得以研究。这期间胡氏之《红楼梦》考证,自然于分自如。1961 年该本影印时,胡适将甲戌本标名为《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又在附跋中云:“…… 故我这个甲戌本真可以说是雪芹最初稿本的原样子,所以,我决定影印此书流行于世”。这些对甲戌本的看法,比起胡氏以前的考证,要谨慎得多,可以说是胡氏的晚年定论。胡氏文章一经发表,海内外多有驳洁的文章,反对的理由和证据似乎又都很坚强。 我们认为,要真正解决甲戌本成书年份的问题,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必须用新眼光去考证新的史实和搜集新的史料;第二.必须对这个甲戌本本身,进行更深入、更客观、更全面的分析与研究。这两点是相互联系的,只有对极具史料价值的甲戌本进行深入全面的研究,才有可能考证出新的史实;只有新的史实的发现,才有可能进一步深入、全面地研究这个甲戌本。 我们遵循这一方法,终于有所发现。我们已考证出,这个甲戌本,虽然标名为“重评”, 但实际上它却是脂砚斋的初评本。脂砚斋初阅初评《石头记》,就在乾隆甲戌年。脂砚斋之所以把乾隆甲戌年自己的初评本标名为“重评”,或曰“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完全是为了纪念首评《石头记》的曹棠村。脂砚斋“因袭”了曹棠村首评《石头记》的次序与书名,故将自己的初评题为“重评”,并用本名《石头记》。我们还考证出,甲戌本内的双行批语,全是曹棠村及“诸公”的旧批语;无双行批语的各回,是曹雪芹的新成之稿,有双行批语的各回,则是《风月宝鉴》的旧稿⑦ 。 以上这些新的史实的发现,使我们看到,这个甲戌本仍然保留着曹雪芹最初稿本的原样子,保留着曹雪芹增删原稿的原貌。我们在这里着重讨论甲戌本的“楔子”,我们认为,甲戌本“楔子”是曹雪芹在保留旧稿旧“楔子”的基础上,前后加页增写新的文字而构成的。甲戌本的这种面貌,证明它在《红楼梦》版本研究中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它虽然是脂砚斋请人代抄的,但是,它却具有曹雪芹与指砚斋的双重手稿的意义。 二、甲戌本“楔子”是旧稿增删而成 甲戌本保留着作者曹雪芹增删原稿的痕迹。甲戌本的“楔子”,是曹雪芹在旧稿原“楔子”的前后,分别加页增写文字而成的。 讨论甲戌本的“楔子”,首先要清楚“楔子”的确切意义。“楔子”一词在脂批中,是专有所指的。那么,它指的是甲戌本中的哪一部分呢?就是说,甲戌本的“楔子”」从何而始,何处为终?影印甲戌本第一回有眉批云:“若云雪芹披阅增删,然后开卷至此这一篇裸子又系谁撰,足见作者之笔狡猾之甚。”“楔子”一词就源于此。这段脂批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们两件事:第一,这篇“楔子”是曹雪芹所撰;第二,“楔子”的范围是“开卷至此”;即“楔子”的起始是从“开卷”处,到这段脂批下注的地方。 现在,我们来考证“开卷”与“至此”所指示的正确位置。先说“至此”。这段脂批是注在“满纸荒唐言”一诗的上面的,所以,“满纸荒唐言”这首诗,就是“楔子”的篇末了。重要的是“开卷”。“开卷”一词也是脂批的专用词,也有确切的所指与含义。如第一回脂批云:“开卷一篇立意,真打破厉来小说案臼”、“看他所写开卷之第一个女子便用此二语以订终身”。知道“开卷”一词本系脂批专用词,于是我们就可以断定:“此书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 … ”,这一句话,本是脂砚斋的批语。这是第一回的回前总评,脂砚斋把第一回的回前总评批在这里,同时也就标示出,这里是第一回乃至全书的开端。 甲戌本中的第一回字样及回目,在上述这段脂批之后两页,但作者与批书人都清楚,那是从旧稿中抽出的第一回所保留下来的痕迹,新成之书的第一回开端是在“此书开卷第一回也”这个地方。抄书人根据书主脂砚斋的指示,在“此书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 … ”这段前,留下四行空白。这四行空白,就是预留下来填写第一回回目的地方;“第一回”占一行、“回目”占一行、标题诗占两行。这四行空白虽然后来又被占用,但我们现在仍然可以看清曹雪芹增删的痕迹。 现在,所谓甲戌本的五条“凡例”,只剩下四条了。这四条“凡例”,是如何挤占了这四行预留空白,我们不在本文讨论。 “开卷”处预留四行空白的这一事实.清楚地说明了,回目加标题诗共占四行的款式,是曹雪芹与批书人最后确定的《红楼梦》的款式。现在,我们第一次确切无疑地知道了曹雪芹为《红楼梦》所拟定的各回开端的款式。我们考证出的这一新的史实,对于《红楼梦》的版本研究是非常重要的。我们甚至还可以知道,回前总评这种形式的采用,大约也是从曹棠村首评《石头记》的款式中“因袭”过来的。甲戌本“楔子”的开端,是作者在原旧稿第一回前,在另附加的一页纸上,增写新的文字而成。我们把这段新补写的文字叫“冒头”。这个“冒头”的前面,一定是预留了四行空白,准备过后在此填写回目和标题诗。 乾隆甲戌年脂砚斋接替去世的曹棠村评点《石头记》时,他初评的评语,并不是批在自己的本子上,脂砚斋实际上是参与了《石头记》的创作,他的批语是直接批在曹雪芹的草稿上。现存甲戌本是脂砚斋请人代抄的自己书斋的藏书。这时,曹雪芹草稿的开端、《红楼梦》的开端飞尚未完备。脂砚斋那时看到的《红楼梦》的开头,就是这种尚未完备的样子。所以,脂砚斋第一回的总评,就一定是写在这四行空白内了。这处空白写满后,脂砚斋第一回的总评没写完,于是他又把余下的总评写在“冒头”后面。这时,曹雪芹附加的那一页纸就不够用了,于是脂砚斋便又附加一页纸,这第二页的第一面未写满,脂砚斋便题诗一首,写满了这第一面,而第二面则成空白。 现存甲戌本在过录时,在曹雪芹的草稿上,在“冒头”前的批语上面.脂砚斋一定是注明了“此处空四行低两格抄写”的字样。这个抄手忠实地执行了脂砚斋的指示,但他却将脂砚斋的第}二回总评当成了正文,一并抄下。这就成了我们今夭所看到的甲戌本的样子。现春甲戌本,仍然忠实地把脂砚斋的第一回总评,分写在“冒头”的前后。现将这前后两段脂狱,佗合在一起抄录如下,以作参考。 此书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梦幻识通灵”。但书中所记何事,又因何而撰是书哉,⑧ 故曰“风尘怀闺秀”。乃是第一回题纲正义也。开卷即云“风尘怀闺秀”,则知作者本意为记述当日闺友闺情,并非怨世骂时之书矣。虽一时有涉于世态,然亦不得不叙者,但非其本旨耳,阅者切记之。 诗日: 浮生着甚苦奔忙, 盛席华筵终散场。 (下略) 现再将曹雪芹之新稿“冒头”抄录于下.以供参考。 自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堂堂之须眉诚不若彼一干裙钗?实愧则有余,悔则无益之大无可奈何之日也。当此时,则自欲将己往所上赖天恩、下承祖德,锦衣纨绔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兄规训之德.已致今日一事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记,以告普天下人:虽我之罪固不敲免,然闺阁中本日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不肖,则一并使其泯灭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风晨月夕、阶柳庭花,亦未有伤于我之襟怀笔墨者。何为不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以悦人之耳目哉。 这一段是《红楼梦》正文的开端,在这一段之前是第一回的总评。总评之前应是第一回回目,再前则是《红楼梦旨义》与“凡例”。以上,是脂砚斋与作者设计的完整的《红楼梦》开端。 下面,是1982 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红楼梦》研究所的校注本《红楼梦》的开端,抄录于下,请与我们考证出的《红楼梦》开端细加比较: (第一回回目略) 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 石头记》 一书也。故日“甄士隐”云云。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自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息祖德,锦衣纨绔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固不可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 此回中凡用“梦”用“幻”等字,是提醒阅着眼目,亦是此书工意本旨。 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 … 这个校注本,不仅删去了甲戌本中极为重要的《红楼梦旨义》与“凡例”,不仅将经过纂改的第一回总评混入正文,而且又将他本的脂评也混入正文。不仅如此,又将“至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仍用石头记”一句删去,真不知一心要纪念首评《石头记》的曹棠村的脂砚斋,又该做何感叹;以这样神韵俱无的开头冠以《红楼梦》,曹雪芹又做何感叹! 甲戌本“冒头”之后,我们把它叫做“旧楔子”。这段“旧楔子”到“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这石头记再检阅一遍… … 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到这里文意已尽,“旧楔子”已结束。但作者又在此之后,另撰一段新文字。这段新文字,我们叫它“煞尾”。所以,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楔子,就是由:“冒头”加“旧楔子”加“煞尾”构成。现将“煞尾”抄录于下,以供参考。 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至吴玉峰题日红楼梦,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日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云: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甲戌本的新楔子套着“旧楔子”,这就是曹雪芹增删原稿的痕迹。 三、新旧两“楔子”的对比 甲戌本中出现的新旧两个“楔子”,是作者增删原稿的痕迹。这两个“楔子”是曹雪芹不同创作阶段上的产物。从脂砚斋“因袭”本名《石头记》的情况看,“旧楔子”虽是几经增删的稿子,但其内容产生极早,新旧两“楔子”的内容,从时间上看,有可能相隔十年,这就造成了新旧两个“楔子”在以下五个方面的差异与矛盾。 (一)两首标题诗 新稿“煞尾”中云,曹雪芹将新成之书题曰《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云:“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脂砚斋在此诗下注曰:“此是第一首标题诗”。所以,这首诗是作者为新稿拟定的第一回标题诗。“旧楔子”中的“无材可去补苍天”这首《顽石渴》 ,则是早期草稿中的第一首标题诗。 这种第一回中两首标题诗并存的怪现象,早已有人注意到了,“第一首标出作书‘本旨’的韵文是‘无材可去补苍天’这首诗,可是很奇怪,脂砚斋不在此诗附近,而是在它以后九百字处‘满纸荒唐言’诗下才批注云:‘此是第一首标题诗”,。对于“巧手新裁”⑧ 说,虽然有许多驳诘的文章,但是,这类实质性的问题还是不能回避的。 “此是第一首标题诗”这句脂批,它的意思根本不是“第一首标出作书‘本旨”,的诗。“标题诗”是标明题意的诗。甲戌本“冒头”前留出四行空白,表明作者尚未确定这两首诗的去留。新诗固然好,但脂砚斋决定以“因袭旧制”的方式来纪念曹棠村,又“因袭”了本名《石头记》,那首《顽石渴》似乎仍有必要保留。总之,这个“新楔子”还需要在一定的时期再加修改。 (二)作者声明的两种不同的创作方法 “旧楔子”中讲的创作方法是“亲自经历的一段陈迹故事… … 不过实录其事,又非假拟妄称”。 “冒头”新稿中讲的创作方法则是“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 这两者大概是有所不同的,所以有人看到的是平淡无奇的自叙传,有人看到的是斗争与必然,直至宣统帝搬出故宫,有人看到的则是更集中、更强烈、更典型。 (三)两个不同的创作旨义 “旧楔子”中讲《石头记》的创作旨义是写“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和“大旨谈情”。“冒头”新稿中讲的创作旨义则是“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 … 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不肖则一并使其泯灭也”。曹雪芹立志为闺阁昭传,这也与在“离合悲欢、兴衰际遇”中“大旨谈情”是很不同的。 (四)两个没有统一起来的神话故事 “旧楔子”是用女蜗补天所遗顽石幻形入世的故事来开头,并指明了幻形入世的“石头”就是书中的主人公。 作者在新稿中,又重亲创作了一个绛珠仙草下凡,以泪偿还下凡历劫之赤瑕宫神瑛侍者的甘露之惠的故事来开头。神瑛侍者并不是“石头”, “石头”只是其口衔之玉,这块口衔之玉,除表明其主人身份特殊有些来历之外,已不见有何奇特之功能。如果不是为了纪念首评《石头记》的曹棠村,作者有可能将这石头从书中删去,同时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的神话,也没很好地在书中照应。 (五)两个不同的抄传经过和时间概念 “旧楔子”中说《石头记》是“空空道人… … 抄录回来,间世传奇”。 “煞尾”新稿中讲的抄传经过与成书的时间却是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至吴玉峰题日《红楼梦》,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 以上五个方面的差异,是曹雪芹增删旧稿而成新书的证据。新稿与旧稿之间的差异,直接导致了《红楼梦》多主线的复杂性。 四、结语 甲戌本“楔子”是由“冒头”加“旧楔子”加“煞尾”的形式构成的。“冒头”新稿的前后,又各有一段脂砚斋的第一回总评。现在我们知道了甲戌本“凡例”只有四条,而且,我们还考证出曹雪芹《红楼梦》开端的真面貌。 甲戌本“楔子”中,又包含着旧稿的“旧楔子”,我们从五个方面对这两个“楔子”进行了比较。对比的结果,证明了甲戌本“楔子”是曹雪芹增删原稿而成的。 以上种种事实,都证明了甲戌本晚出的观点是错误的。脂砚斋初评《石头记》时,是在曹雪芹原稿上批注的,甲戌本直接过录于曹雪芹的原稿,虽然它并不是脂砚斋的手稿,但是这一珍贵古籍在某种意义上说,却具有双重手稿的意义。 曹雪芹的创作,经过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在思想内容上,已经有了飞跃;但是,曹雪芹增删原稿的痕迹,仍保留在甲戌本中,他在“旧楔子”中所表述的旧的创作旨丈与方法,在他的书稿中仍留有痕迹。这是导致《红楼梦》多主线的主要原因。既然是多丰终其主题所表现的方面就很宽泛,于是,我们研究《红楼梦》的主题,就遇到了很大的甲难。不仅如此,《红楼梦》又是一部没有完成的、没有最后结局的作品。《红楼梦》的思想内容,只有在它的最高阶段上、在它的最后高潮和结局中,才能完全表现出来。我们已经无法再见到这个最高级的阶段了;曹雪芹只给我们留下了他那“字字看来皆是血”的首前八十回·。有幸的是,我们仍可以通过甲戌本,了解作者新的创作方法和创作旨义。曹雪芹要使闺阁昭传的思想,也许是那时代所能达到的最民主、最革命的强音。于是,《红楼梦》的版本研究,便成为研究《红楼梦》思想内容的一个重要方面。 注释: ① 胡适跋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影印本。 ② 张爱玲《红楼梦魇》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l2月出版,第67页。 ③ 陈毓罴《<红楼梦>是怎样开头的?》《文史》第三辑第334页。 ④ 周汝昌《红楼梦鉴真》书目文献出版社1985年5月出版。 潘重规《甲戌本<石头记>核论》《台湾红学论文选》百花文艺出版社1981年10月版,第397页。 ⑤ 吴世昌《论<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七十八回本)的构成和评语》注① 。1965年8月《文史》第六辑第273页。 ⑥ 冯其庸《梦边集》陕西人民出版社1982艺年l0月出版,第354页。 ⑦ 张振昌、栗华《乾隆甲戌<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的“重评”与“初评”辨》,《长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2期。 ⑧ 以上为写在“冒头”前的脂评,其后为写在“冒头”后的脂评。 ⑨ 戴不凡《揭开<红楼梦>作者之迷》,《北方论丛》1979 年第一期。 原载:《社会科学战线》1997 年6 期•文艺学研究 原载:《社会科学战线》1997年6期•文艺学研究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