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春风秋月总关情 清代二知道人云:“《红楼梦》有四时气象,前数卷铺叙门庭,安常处顺,梦之春也。省亲一事,备极奢华,如树之秀而繁阴,葱笼可悦,梦之夏也,及通灵玉失,两府查抄,如一夜严霜,万木摧落,秋之为梦,岂不悲哉!贾媪终养,宝玉逃禅,其家之瑟缩愁惨,直如冬暮光景,是《红楼》之残梦耳。”①以四时气象来考察作者创作上的悲剧心理流程,的确为我们探寻小说悲剧性艺术结构提供了新思路,可惜这一结构思想并没有引起红学界的高度重视。其实,注意《红楼梦》四时结构特征的早在清明义的《题红楼梦》组诗中就已见端倪,其开篇云:“佳园结构类天成,快绿怡红别样名。长槛曲栏随处前,春风秋月总关情。”②由于“大观园之结构,即雪芹胸中邱壑也”,③大观园的兴废即贾府盛衰的一面镜子,所以强化大观园四季变幻这一物境特征便能更好体现出贾府盛衰的历史沧桑和命运悲剧感(情境),进而营造出一种景中情,情中景,情景交融的优美意境。比较注意《红楼梦》四季表现作用的,还有晚清的解韬,其在《小说话》中云:“四时之景,冬景最易写,秋景次之,春则易写而难工,最难者为夏景。《红楼》一书,四景皆备,且各时复分初、盛、末三节,无不逼肖,举不胜举,细心者一鉴即得之。”解韬还举了代表性例子,如“《柳叶渚边嗔莺叱燕》,写出春光之明媚;龄官画蔷,晴雯撕扇,写夏日之静寂;《风雨夕闷制风雨词》、《凹晶馆联诗悲寂寞》,写秋夜凄凉;《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写冬景之奇丽。”解韬还联系他幼年读唐诗的一些感受来说明他对《红楼梦》四时描写的感受。当年元稹《闻乐天授江州司马》诗末有两句:“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解韬最初“怪其何以不用伤感语作结,而以写景作结?继而细思之,无论用若何伤感语,总不及暗风吹雨之伤神。今恍然知其故矣。盖写凄惨悲凉之局,最妙以当时景物为收煞。盖阅者之感觉已随作者之笔端入于幻境,与书中身受凄惨之局者同一迷惘,并不自觉其悲,忽然精神为景物所提出,方知己乃置身事外,而回首局内婉转哀凄之人,益慨然洒泪。”解韬举《苦绛珠魂归离恨天》例子,说明黛玉气绝后,只以“竹梢风动,月影移墙”八字作结,“殆非人境,神乎其矣。”④曹雪芹以四时之景创《红楼》之境,充分借鉴了中国古典诗词表现的常例,如柳永词《雨霖铃》佳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佳境妙就妙在情与秋景融合,正如王国维《人间词话》所云:“能写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 从文化传统看,中国灿烂的农业文明和“天人合一”的传统思维模式,决定了中国人在政治、生活、生产乃至精神心理方面非常重视四季节候的影响。中国古老的天文历法,将天象、节气、人事贯通,成为上古中国人普通的常识,以至“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顾炎武《日知录》卷三十)《尚书·尧典》记载:“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日中星鸟,以殷仲春”。“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宵中星虚,以殷仲秋”。“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已有春分、夏至、秋分、冬至明确四时划分,并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以避免春夏秋冬四季的混乱。《淮南子·天文训》载古人已能“十五日为一节,以生二十四时之变。”二十四时即二十四个节气。节气之交古人往往要过节(《红楼梦》也写到许多),故而斗转星移,四季物换是与国运相联的,一年四季的风调雨顺被视作国泰民安的吉兆。《吕氏春秋》还创造性地把历法与音律附合,以十二律对应十二月。十二律分六阳律(六律)和六阴律(六吕),合称律吕,以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七声”配之,得十二宫、七十二调(合称八十四宫调),可与四时气象感应。如《礼记·月令》曰:“孟冬气至,则应钟之律应。”欧阳修《秋声赋》曰:“夷则为七月之律”,“商声主西方之音。”这里“应钟”、“夷则”为律吕,分别对应十月和七月;与秋天肃杀之气相应,商声凄厉,故“主西方之音”,秋天可称商秋。陶潜《咏荆轲》名句:“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其悲壮的意境,便是在音乐与秋景的互应中渲染出来的。故《史记·乐书》这样说君子:“从以箫管,奋至德之光,动四气之和。以著万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始终象四时,周旋象风雨。”更为重要的是,“四季感”作为独特的文化心理已渗透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关涉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乃至命运。古老的《周易》在“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系辞下》)中,就非常重视四季的变化,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彖下》)又云:“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系辞上》)孔子《论语·阳货篇》也说:“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礼记·乐记》云:“春作夏长,仁也。秋敛令藏,义也。”“地气上升,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教者民之寒暑,教不时则伤世;事者民之风雨也,事不节则无功。”在中国,最富于中国情结的盛大节日是春节和中秋节。最早的史书叫《春秋》,于是春秋成了历史的代称,也是人生的代称。由于以青春代指青年,以暮秋代指老年,故而伤春和悲秋成为中国文学的两大主题。又据《周礼》载,周代官职分为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这可能处于后人附会,却说明古人对四季的重视。古人祭祀也常要唱四季歌,《史记·乐书》载:“汉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以昏时夜祠,到明而终。常有流星经於祠坛上。使僮男僮妇七十人组歌。春歌《青阳》,夏歌《朱明》,秋歌《西》,冬歌《玄冥》”。可能受到这种祭祀方式的影响,民间也流行一种《子夜四时歌》,多表现妇女一年四季中的生活和思想情感,《乐府诗集》著录甚多。中国文学中的四季描写更是被赋于独特的艺术表现功能,春花秋月,夏木冬雪,柳风菊霜,荷露松梅,多已形成定型化的意象系统,传达出历代创作者的主体情感心态,并构成中国传统“比兴”和“情景结合”文艺理论的基石。如《诗经·小雅·采薇》中名句:“昔我往昔,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受到历代论者激赏,一千多年前的谢安与谢玄叔侄讨论《诗经》何句最佳,谢玄推举这两句最佳(见《世说新语·文学》);王夫之《姜斋诗话》说它“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其在《诗广传·卷三》又说它“善用其情者,不敛天物之荣凋以益己之悲愉而已矣。”此外,《诗经》中的名篇《蒹葭》,王国维说它“最得风人深致”(《人间词话》),就在于它借眼前深秋之景起兴,以衬托诗人当时惆怅的心情,达到了情景交融的境地。《幽风·七月》更是把奴隶的苦况纳入一年四季的背景下加以表现,写来情深意痛,叙事、写景、抒情浑然一体。作为中国文学的重要源头,《诗经》融四季感于艺术的表现方式,对后代文学无疑产生了重要影响。仅以诗文为例,如“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刘彻《秋风辞》)“秋时自零落,春月复芬芳。”(宋子侯《董娇饶》)“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黄华叶衰。”(汉乐府《长歌行》)“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汉乐府《饮马长城窟行》)“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曹丕《燕歌行》)“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潘岳《悼亡诗》)“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陶潜《移居》)“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谢灵运《登池上楼》)“摇落秋为气,凄凉多怨情。”(《庾信《拟咏怀》》)“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青荷盖绿水,芙蓉葩红鲜。”“白露朝夕生,秋风凄长夜。”“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南朝乐府《子夜四时歌》)“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毛泽东《沁园春·雪》)“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王羲之《兰亭集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朝而往,幕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欧阳修《醉翁亭记》)如此等等,举不胜举,许多句子因作家融入了很深厚的情意于四季描写中而成为传诵不衰的名句,还有许多或作为起兴的笔墨,或作为感情上的景物衬托,成为作品情景交融意境的所在,并常上升到哲学层次去造成很强烈的宇宙感和人生感。总之,“人类特有的这种‘四季感’已化为民俗基因经世代相传,不断沉淀在个体心理意识的深处,使其成为作家探讨民族命运、社会苦难的一件法宝。深得创作真谛的曹雪芹自然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他巧妙地将‘四季感’化入佛教‘色空观念’的思想框架里熔铸了自己独特的‘色空观念’”⑤也构建了自己小说的结构。 从曹雪芹的哲学思想来考察,曹雪芹步趋明清进步思潮,为“元气一元”论者,主张阴阳二气对立统一说,所谓“阳尽了就成阴,阴尽了就成阳”“阴阳可有什么样儿,不过是个气,器物赋了成形。”(第三十一回)⑥并由此来解释社会人事的变化(参见第二回贾雨村的议论)。自然界的四时变化自然也是气所形成,春夏(阳)尽了是秋冬(阴),反之也是如此。这一年四季阴阳变化把之与贾府兴盛衰落的社会特征相配合,便将百年贾府史浓缩在一年四季的审美框架内,进而构成小说阴阳正反对立统一的悲剧性四季意象结构模式,让读者从中去体味出自然与社会的常理和循环之道。作者有意识地去淡化小说的历史时空背景,自称“无朝代年纪可考”、“假语村言”,却又有意识地在强化小说的自然季节、背景。历史流动的时空感通过四季性意象结构及假造的贾府和大观园得以凝结,从而将读者带入欣赏的高层次———“静照”,去与世务暂时绝缘,心无挂碍地静观万象,“游目骋怀”“澄怀观道”,去生发对人生和宇宙奥秘的探寻。 第二节 春夏秋冬等闲度 《红楼梦》包罗万象,头绪纷繁,生活细节琐碎,但并不给人杂乱无章、单调无味之感。李辰冬《红楼梦研究》说:“因其结构的周密,错综的繁杂,好象是跳入大海一般,前后左右,波涛澎湃;且前起后拥,大浪伏小浪,小浪变大浪,也不知起于何地,止于何时,不禁兴茫茫沧沧无边无际之叹!”李辰冬还摘录过泰纳《英国文学史》评莎士比亚的一段文字,用以说明《红》和莎作在结构上的相似,其曰:“莎士比亚的作品,没一点准备,没一点安排,没一点用意,为的让人家了解。好象一匹最凶猛、最肥壮的马,它只是跳,并不知怎么跑。二字之隔,他已跳了很远,转瞬之间,又是另一世界,读者简直找不到他连结的过程。……突然而来的意象,转瞬间又被更突然的意象冲破,一种将要描写完竣的意象,忽被百里之遥的另一种意象占据,没一点结构的痕迹。”⑦这种海潮式和跳马式的比喻,的确抓住了欣赏《红》和莎作时的独特艺术感受,也反映了作品在组织结构上的严密性与浑然天成,但同样也带有一点结构上神秘不可知的味道。后来流行的“网状结构”论可以说是在李辰冬观点基础上的进一步发挥,但《红》艺术结构这张网究竟是怎样连结的,其编织的工艺如何,读者还是不甚了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曹雪芹并不是一个信手泼墨,胸中毫无邱壑的艺术家,传统艺术的素养与丰富的生活素材都决定了他必须以巧妙的构思和结构方式来对题材进行取舍、提炼。何况作者的创作着眼点原来就不是简单地为一个富贵家族作家史,而是出于对传统文化的重新审视与对生命价值思考的人文关怀。在这方面,曹雪芹是认真吸取《金瓶梅》创作方面教训的,那就是要通过缜密的构思去容纳超越了一般生活表象的、极富于表现力、感情力,既诗意盎然又博大精深的内容。清代二知道人对此也曾有精辟的见解,曰:“小说家之结构,大抵由悲而欢,由离而合,引人入胜。《红楼梦》则由欢而悲也,由合而离也。非图壁垒一新,正欲引人过梦觉关目。”⑧“由悲而欢,由离而合”的结构是大团圆式的;而“由欢而悲,由合而离”的结构是悲剧式的。《红》属于后一种结构,它显然脱胎于《金瓶梅》。不过,《金》着眼于“史”(西门庆家族兴衰史),而《红》着眼于四大家族悲剧背景下的“情”的悲剧。因此,能否完整勾勒出以贾府为中心的四大家族衰亡史在《红》中并不显得重要,关键在于能否写出生活本身的“事体情理”,从而给人以很深的启迪。“史”的描写只需要“实录”,而“情”的表现则更有赖于抟虚成实,需要调动作者丰富的想象。所以,曹雪芹注意在小说中凝固历史时空背景,单取历史盛衰之理与四季循环之道相联,从而营造出一种特殊的艺术氛围,去引导读者静心解味宇宙人生。小说在时间、地点、年龄等方面常显得不太经意,以至发生一定的错乱,但对四季的描写,却了然胸中,极少错乱。生活的流程不管怎样流淌,都是在四季的背景下进行。平淡无奇乃至有些散漫的生活由于被纳入了严密的四季性意象结构体系中,便常常表现出生活的情调就是自然季节的情调,自然的意象已深深渗透在生活的意象之中,让平常的生活表现出不平常的意义,并创造出天人合一的艺术境地。梦幻的四季生活体验带给读者的不仅仅是人生悲欢离合的真谛,还有人与自然宇宙关系的深层感悟。兹绘《红楼梦四季变换表》一幅,以显现小说以四季意象去自然呈现结构层次的特点和用意。 未涉及到后四十回内容,原因是对高鹗续书学术界看法不一,为求得逻辑上的统一,不便放在一起讨论。再就是续书的季节感明显不如前八十回,不少章节很难断定其季节背景,其中可以判定季节多集中在85至111回之间,多为秋冬笔墨,少量春的笔墨,没有夏的笔墨。本表不避繁琐逐回点明季节,就是为了更好看出曹雪芹结构上的用意,对季节的判定基本上都有较充足的理由。有些回次虽无明显季节特征,但由情节发展或暗示自可认定该情节背景。有些回次季节在表述上有矛盾(原因是复杂的),笔者据前后情节发展作出判断,不在表中注明。如第十二回写林如海这年冬底寄书信来告之病重,贾琏送黛玉去了扬州,恰在这时秦可卿病故,第十四回王熙凤办理中,昭儿回来说“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说贾琏和黛玉:“大约赶年底就回来”,还叫把“大毛衣服”带几件去,于是凤姐“连夜打点大毛衣服”,这里时序显然发生了错乱。但由种种迹象看,天气既然还冷,那么第十四回作早春理解较合理。旺儿先回来传话,转述的是贾琏的意思,“赶年底”话是过去将来时,说这话时已是初春,之所以还要带“大毛衣服去”,主要是由南到北的回程,北方的天气仍很冷。再比如第十九回黛玉说:“冬寒十月,谁带什么香呢?”而由前文叙述看,实还在年内,因为元春省亲后,还要“吃年茶”、“放花灯”等,故该回季节应为初春。又如第七十回同时出现了“仲春”、“初春”、“暮春”三种提法,但由人物未穿大衣,只穿小袄以及袭人说“仔细冻着了”话来看,似作仲春讲为妥,正是桃花盛开时节,所以才有“林黛玉重开桃花社”一说。下文说“明日乃三月初二日,就起社”与前文说“如今仲春天气”似有矛盾,但细想三月初二刚刚迈入暮春时节,岂不还是仲春气象?可见,在具体描写中,作者还是胸怀季节的,不致引起描写上的错乱。 第三节 四时气象梦红楼 由《红楼梦四季变换表》可以看出,曹雪芹是有意识通过季节性情节相对集中的安排,去呈现贾府兴盛衰败的四时气象;通过艺术结构上有规律的四季性循环(而非单纯是现实中一年之中的四季变换),去编织一场凝聚着爱恨情仇、离合悲喜的红楼大梦。从前八十回看,小说情节大体包括了梦之春、梦之夏、梦之秋构成的三大循环,每一循环下面又可按照四季顺序和阴阳变化等分成若干阶段或层次;八十回之后情节据前三个循环推考,应当有一个“梦之冬”循环,亦可分若干阶段。(见表) 《红楼梦》四季循环结构表
参考文献: ① 《红楼梦说梦》,一粟编《红楼梦卷》第一册,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84页。 ② 一粟编《红楼梦卷》第一册,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11页。 ③ 同①第85页。 ④ 《小说话》,一粟《红楼梦卷》第二册,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622页,第623页。 ⑤ 沈永《红楼梦佛教观念的民俗化及其艺术表现功能》,《红楼梦学刊》99年第3辑。 ⑥ 作品引文均出自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人民文学版《红楼梦》。 ⑦ 转引郭豫适著《红楼梦研究小史续稿》,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年版。 ⑧ 同①第85页。 原载:《红楼梦学刊》2003,(4). 原载:《红楼梦学刊》2003,(4).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