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读——《京都志趣》后记 爱读古书。透过精练的语言、准确的词句、深邃的思想,我想,古人在用平静的心态、充裕的时间去认真打造每一个字,犹如古代的石刻玉器艺术一样,精雕细琢。 青少年时曾为古典小说的情节点灯熬油,废寝忘食。后来便折服于散文的博大精深,诗词的精妙绝伦。历经新时期文学的嬗变,经济大潮的冲击,很多人也感同身受,又爱读写实的书籍了,时至今日,则沉浸在志书当中。这些书籍记述了北京历史风貌,浩如烟海的书籍展现了老北京的画卷,其中几十部经典著作各具魅力,常常看了这儿又勾起那儿,查阅其“一”,不由得勾起你又读“百”,百看不厌,爱不释手。 这不仅因我是北京人,为求真实刻意搜寻北京的历史,满足阅读写实的兴趣,而且这些经典书籍本身的结构也有原因——简洁、明了,叙述绝不拖泥带水,不枝不蔓,无多余赘肉,充分发挥了读者的积极性,用有限的文字清晰地提供了最大的信息量。按现代许多年轻人审美标准来说,经典书籍的结构有一种骨感之美。 典籍的语言都很精练。作者都是当时的文豪、大学者,如清代的顾炎武、孙承泽、朱彝尊、吴长元,明代的蒋一葵、刘侗、于奕正等。刘侗、于奕正是文学史上明代竟陵派的重要人物,文章颇讲笔法,著作的《帝京景物略》更是凝练。作者当年登上报国寺的毗卢阁,天气晴好,西望卢沟桥,“舆骑载负者,井井”,极为形象,没有哪个词与“井井”相比,想用“清晰可见”、“历历在目”等去替换,都不真切且显庸俗。倒让我想到了数码时代摄影中提到的锐度,那种边角轮廓的清晰,显而易见。 典籍在写实,也不乏优美,勾画出形象感和视觉效果。明人蒋一葵在《长安客话》中描写从玉泉山上看当时人称大泊湖的昆明湖:“环湖十余里,荷薄菱芡,与夫沙禽水鸟,出没隐见于天光云影中,可称绝胜。”清人潘荣陛在《帝京岁时纪胜》中描写冬日里的鸣虫:“偶于稠人广座之中,清韵自胸前突出,非同四壁蛩声,助人叹息,而悠然自得之甚”,把人的得意之态活脱刻画出来。《帝京景物略》描写铁壁银山,“非金方溶于冶,非月下之潮方至,非镔甲练刃,西来万骑而日方东,山之光也”,把不同时间景物的变化描写得淋漓尽致,奇思妙想后人很难企及。 这些书籍中还有大量鲜为人知的细节,正史中没有记述。比如耶律楚材墓前翁仲只存一尊,另一尊当地人以石人眼睛发光而砸毁,之后才知萤火虫落在了翁仲的头上。卢沟桥是京西进京最重要的道桥,每逢夏秋之季,永定河发威,“洪涛吐鲸,若疾雷奔马,不可测识”,而历近千年不被冲毁也是神奇。万历三十五年(1607),阴雨连绵,洪水泛滥,上千居民奔到桥上躲避。此时,山洪涌来,前水头高过桥丈余。数千人大声呼号,觉得没命了。没承想,洪水到了桥边,突然低下了头,从桥洞下穿过。这些内容的记述,大大提升了志书的可读性。 一些典籍中还记述了众多人物,如郭守敬、耶律楚材、廉希宪、于谦等廉臣名相,都对北京做出重大的贡献,人们实在不能忘记。 令人尊敬的还是古人治学精神。孙承泽辞去高官,隐居退谷,就是今天的樱桃沟,写出了《天府广记》、《春明梦余录》等著作。为核实明朝建文皇帝墓是否在金山,“天下大师墓”的真实性,与和尚秋月一块儿,骑着毛驴,走遍了金山,实地勘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些应该是经典志书流芳百世之所在。(高文瑞) (本文为《京都志趣》中国社会出版社出版一书后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