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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金碎玉 瑕瑜互见——对《红楼梦抉微》的再思考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朱萍 参加讨论

    1925年天津大公报馆印行的阚铎(字霍初)的《红楼梦抉微》,因认为《红楼梦》是从《金瓶梅》中“化出”,在红学史上一直名声不佳。在经历了四分之三个世纪的时光流逝之后,从客观公正的学术角度加以重新观照,可以说《红楼梦抉微》的内容是瑕瑜互见的,对后人的红学研究也产生了一定影响。它在红学史上可能无足轻重,在《金瓶梅》与《红楼梦》的比较研究史上,却应当具有一定的地位。
     在红学界,以往的研究者对于《红楼梦抉微》的品评,基本上持全部否定的态度。傅憎亨《<红楼梦>与<金瓶梅>比较兼论性的描写》一文,批判《红楼梦抉微》是用“肮脏的眼光,专门搜求书中的‘不洁’之处,把《红楼梦》与《金瓶梅》加以比并,认定是‘引人堕落’之书。”①1981年出版的郭豫适《红楼研究小史续稿》,将之归人后期索隐派,说:“《红楼梦抉微》不但是索隐派中的恶札,而且也是《红楼梦》研究史上最腐败的著作之一。”②1997年出版的白盾主编的《红楼梦研究史论》,继承了郭书的观点,称《红楼梦抉微》为“很恶俗的论著”,说阚铎是“专从淫秽处着眼”的“心理变态的索隐家”。③这些研究者确实道出了阚书的缺点所在,但持全盘否定的态度,所以不免片面。似乎只有俞平伯说了一句公正话。俞平伯1954年在《红楼梦简论》中说:“近人阚铎《红楼梦抉微》一书,虽不免有附会处,但某些地方却被他说着了。”④梅新林、葛永海《<金瓶梅>与<红楼梦>比较研究史述评》一文稍微客观一些,但也说阚铎“没有正确的艺术观作为指导,只是对两书人物机械地进行对勘比附,因而走人了索隐的歧途。”⑤
     《红楼梦抉微》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为什么会招致如此多的骂名?让我们先来看一看《红楼梦抉微》的内容和阚铎的写作动机。
     《红楼梦抉微》采用随笔类的形式,共列169个标题,有文155篇。⑥有的一文用两个标题。其文长短不一,长则近三千字,短则数十字。全文共四万余字。
    在书前的自序中,阚铎表达了他写作《红楼梦抉微》的动机:
    咸同以来,红学大盛。近则评语索隐,充塞坊肆,较之有井华水流处无不知有柳屯田,殆已过之。然青年男女,沉酣陷溺,乃如鼷鼠食人,恬然至死而不自觉。嘻,何其甚也!《红楼》大体高华贵尚,不至令人望而生厌,而丑秽俗恶,遂随之深入于人心。天下之最可畏者莫若伪君子,彼真小人者,人人避之若免,诚不如伪君子日日周旋于缙绅之间,反得肆其蛊惑之毒。《金瓶梅》者,真小人也。著《红楼梦》者,在当日不过病《金瓶》之秽亵,力矫其弊而撰此书。初不料代兴以来,乃青出于蓝,冰寒于水,一至于此。
     就是说,在阚铎看来,《红楼梦》是一部“伪君子”般披着文雅外衣的书籍,从对读者的影响而言,其“丑秽俗恶”的流毒,比《金瓶梅》更甚。阚铎认为自己写作《红楼梦抉微》,是本着一片救世的菩萨心肠,警醒可能会中《红楼梦》之“毒”的痴迷读者:“匪敢发前人之覆,实欲觉后人之迷。”⑦在中国古代小说史上,从《金瓶梅》到《红楼梦》,中国古典小说(尤其是描写家庭生活的世情小说)逐步发展进步,取得了辉煌的成就。《红楼梦》以其无与伦比的艺术魅力,一向被认为是我国古代小说史上成就最高的“巅峰”之作。阚铎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认为“《红楼》全从《金瓶》化出”,⑧说“高华贵尚”的《红楼梦》,是比《金瓶梅》更为“丑秽俗恶”的“伪君子”,这是很难让人接受、并且极易引人反感的。
     在具体内容上,《红楼梦抉微》主要讲述了金、红两书之间整体风貌以及人物事件之间的关联。此外还对两书中的一些典章制度进行了考证。《抉微》中前面的四十来篇,主要讲述两书整体风貌上的关联。这一部分内容约占全书的五分之一。所说有牵强附会的,也有言之成理的。如第一篇《以贾代西门之铁证》,难辞牵强附会之嫌,而第二篇《贾语村言应注重村字》,就颇有精彩之笔:
     如金书之淫秽鄙琐,诚非村字不足以尽之。今欲除其村气,故另撰《红楼梦》一书,改为一种富贵秀雅之气。
    《贾语村言应注重村字》涉及到了两书审美风格之比较,以及《红楼梦》作者创作动机的探究。阚铎认为《金瓶梅》一书给人的感受是“淫秽鄙琐”,充满“村”气;而《红楼梦》给人的感受则与《金瓶梅》相反,是充满了一种“富贵秀雅之气”。阚铎并认为《红楼梦》作者的创作动机是对《金瓶梅》不满,“欲除其村气”,而另撰一书。
    四十余篇之后,《红楼梦抉微》主要论述两书人物之间的关联。这一部分内容约占全书的五分之四强。从相同地位、相同身份的某类人物中,阚铎指出两书中同类人物之间的关联,如《两书之僧尼》、《两书之皇亲》、《两书之王姓》、《两书之清客》等。从某个具体人物的外在特征、身份地位以及在小说中所起的叙事功能方面,阚铎讲述他所理解的两书中某一人物与某一人物之间的关联,如《迎春与李娇儿》、《柳五嫂之与孙雪娥》,《宝钗与李瓶儿》,《刘姥姥之与应花子》、《鲍二家的与宋蕙莲》等。这部分内容也是鱼龙混杂。精芜并存的。例如,在《尤二姐之与瓶儿》一文中,阚铎说:
    尤二姐是瓶儿……贾琏之偷娶尤二姐,凤姐谓有国孝家孝,家孝即指瓶之丧夫未久,而西门又几遭不测也。
    阚铎认为《红楼梦》中的尤二姐是《金瓶梅》中的李瓶儿的化身,这种猜测是牵强附会、不足服人的。而在《刘姥姥之与应花子》一文中,阚铎的某些说法又颇有道理:
    红之述刘姥姥云,不知从何处说起,借一个人为全书线索,即刘姥姥是也。然则全书以清客作线索矣。故终《红楼梦》,刘姥姥皆有关系。金之开头便述十兄弟,而应伯爵即已登场,自后时时露面,直到终篇。故红特点明“外头老爷们有清客相公陪话,我们也用一个女相公”,此刘姥姥清客帮闲之证据。
    阚铎认为《红楼梦》中的刘姥姥,与《金瓶梅》中的应伯爵身份相同——都是清客帮闲,在全书中所占的地位也相同——都是“全书线索”,这种说法是可以令人接受的。
    《抉微》还提及金、红两书在场面及情节方面的承继关系,如《闹书房与闹花院》、《送宫花之所本》、《会芳园赏花之所由》、《两书参案之相同》、《两书魇魔法之相似》等。这部分内容同样瑕瑜互见。例如,在《水浒化为金瓶金瓶化为红楼之痕迹》一文中,阚铎说:
    水浒有武松在武大灵床伴宿武大显魂一段,故金书有守孤灵半夜口脂香一回,红书亦有候芳魂五儿承错爱一回……总之,水浒数回放大而为金瓶,改造而为红楼,全是虚构,格律谨严,墨无旁渖,其水浒无萌芽根荄者,两书决不及之于此。而历来所谓影射何人、暗指何事、种种臆说,不攻自破。
    阚铎说“水浒数回放大而为金瓶,改造而为红楼”,这种说法并不科学,但他指出并肯定了金、红两书作为文学作品的本质特征——“全是虚构”,并进而批驳“影射”说即索隐派作品的“种种臆说”,在当时新旧红学相争的氛围中,显示了对旧红学的不满,实际上是站到了新红学的阵营之中。
    在为数不多的篇章中,《抉微》进行了关于两书中一些典章制度的考证工作。如《红书之清朝礼俗·金书之明朝礼俗》、《手帕本之刻书》、《海盐优人》、《两书之曲词》等。这部分内容,语言简洁准确,一般都可以称为是正统学术意义上的“小说考证”如《手帕本之刻书》一文:
    顾炎武《日知录》:‘明时京官奉差回京,必刻一书,以一帕一书相馈遗世,即谓其书为手帕本。’王士祯《居易录》谓后无复此制,今亦罕见。金瓶梅屡言蔡御史等馈人书帕,殆即此也。
    在这里,阚铎用顾炎武《日知录》和王士帧《居易录》中的有关记载,考证出《金瓶梅》中“手帕本”刻书的来龙去脉。
    从学术价值上说,《红楼梦抉微》内容可以划分为三种类型:一、牵强附会。肤浅比附类:如《以贾代西门之铁证》、《迎春与李娇儿》等等。这一部分内容总体所占比例并不大,没有超过全书的三分之一。其学术意义较小。二,芜菁并存、暇瑜互见类:如《宝钗与李瓶儿》、《焚稿与丧子》等。这一部分内容所占比例最大,约有三分之二,有一定学术价值。三、严肃考证类:如《红书之清朝礼俗.金书之明朝礼俗》、《手帕本之刻书》、《海盐优人》、《两书之曲词》等。这一部分在全书所占比例较小,学术价值较大。
    《红楼梦抉微》的内容,出语荒诞的居多。这与阚铎写作《红楼梦抉微》时的创作心态有关。根据他在自序中的说法,他是带着先人为主的偏见,去阅读《红楼梦》的:“不佞自悟澈《红楼》全从《金瓶》化出一义以来,每读《红楼》,触处皆有左验,记以赫蹄,岁月既淹,裒然成帙。”⑨这种先在心态影响了他对《红楼梦》的客观判断,使他在寻找金、红两书的关联时,未免“草木皆兵”、疑神疑鬼,以至于《红楼梦抉微》中确实有许多想入非非、牵强附会之处。这就使得《红楼梦抉微》在红学史上基本上都是在领受别人的批判。
    在阚铎之前,已有多人发现金、红两书之间“神秘”的联系,如脂砚斋评语、⑩张其信《红楼梦偶评》、⑪诸联《红楼梦评》、⑫苏曼殊《学术丛话》等。⑬但大家都是零星地谈到一两句关于金、红两书的关联与比较,都没有展开专门的论述。似乎只有《红楼梦抉微》是专门(有意识地)、系统地对金、红两书进行考证与比较。《红楼梦抉微》在红学史上具有一定的“筚路蓝缕”的功劳。
    《红楼梦抉微》对后来的研究者也产生过有益的影响。俞平伯先生就肯定并进一步阐释了阚铎关于“《红楼梦》的主要观念‘色’‘空’(色是色欲之色,非佛家五蕴之色)明从《金瓶梅》来”的说法。⑭
    另外,《红楼梦抉微》算不算是索隐派作品,似乎也有再商榷的余地。查《辞海增补本》“索隐”一词定义有二:“1、求索隐微。《易·系辞上》:‘探颐索隐,钩深致远。’2、指探求难解文义的注解体裁。如《<史记>索隐》。”红学史上的“索隐”当用第一义。从“钩深致远”意义上来说,竭力从《红楼梦》中寻觅《金瓶梅》踪迹的《红楼梦抉微》,似乎可以说是“索隐派”作品。其实不然。在红学史上,“索隐派”自有其特殊的意义。就笔者目力所及,红学史上首次出现“索隐”一词,是在1914年第六期《中华小说界》上刊载的署名王梦阮的文章《红楼梦索隐提要》之中。但王梦阮并没有明确给“索隐”一词下定义。最早给红学史上的“索隐”一词下定义的,是郭豫适先生。他在其《红楼研究小史稿》中说:
    所谓“索隐”,意思就是探索幽隐,即寻求小说所“隐”去的“本事”或“微义”。其实就是穿凿附会、想入非非地去求索《红搂梦》所影射的某些历史人物或政治事件。
    《红楼梦抉微》确有“穿凿附会、想人非非”之嫌,但它求索的对象,决不是“历史人物或政治事件”,而是一部小说。这就是《红楼梦抉微》与众索隐派作品的根本不同之处,也是我们重新思考《红楼梦抉微》价值的一个重要出发点。从作品实际来看,红学史上索隐派的代表作,如王梦阮沈瓶庵《红楼梦索隐》、蔡孑民(即蔡元培)《石头记索隐》、邓狂言《红楼梦释真》,代表后期索隐派的寿鹏飞《红楼梦本事辨证》等等,都是寻找《红楼梦》与历史上确实存在过的一些人物和事件的联系。而《红楼梦抉微》是在两部文学作品(更具体到两部小说)之间寻找联系,与其它索隐派作品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似乎不太合适。
    阚铎本人也不认为自己是索隐派。如前文所述,他在《水浒化为金瓶金瓶化为红楼之痕迹》一文中,明确表示反对以“影射”为能事的索隐派的“种种臆说”。《红楼梦抉微》实际上既不同于索隐派,也不同于考证派,而是一种隐约接近比较文学研究边缘的准文学研究。
    可以说,阚铎是以感性的形式无意中闯进《金瓶梅》与《红楼梦》的比较研究领域,在进行一番精芜并存的探测之后,带着骂名沉寂在聚满历史灰尘的角落里;作为文学研究者,我们则应以理性的眼光,重新审视红学史上的阚铎和他的《红楼梦抉微》,批判他的无稽之谈,接受他的合理见解,并客观公正地给予其适当的历史地位。
    注 释:
    ① 转引自梅新林、葛永海《<金瓶梅>与<红楼梦>比较研究述评》,北京:《红楼梦学刊》1998年第二辑,第63页。
    ② 郭豫适《红楼研究小史续稿》(五四时期以后),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年8月第一版,第126页。
    ③ 白盾主编《红楼梦研究史论》,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年7月第一版,第252页。
    ④ 俞平伯《俞平伯论红楼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3月第一版,第846页。
    ⑤ 梅新林、葛永海《<金瓶梅>与<红楼梦>比较研究述评》,北京:《红楼梦学刊》1998年第二辑,第65页。
    ⑥ 阚铎《红楼梦抉微》,无冰阁校印,天津大公报馆民国十四年四月印行。
    ⑦ 阚铎自序,见阚铎《红楼梦抉微》,无冰阁校印,天津大公报馆民国十四年四月印行。
    ⑧ 阚铎自序,见阚铎《红楼梦抉微》,无冰阁校印,天津大公报馆民国十四年四月印行。
    ⑨ 阚铎自序,见阚铎《红楼梦抉微》,无冰阁校印,天津大公报馆民国十四年四月印行。
    ⑩ “脂评”中有两条明说金、红两书关系:庚辰本第13回“买棺”一段上眉评:“写个个皆到,全无安逸之笔,深得《金瓶》壸奥。”甲戌本第28回“饮酒”一节上眉评:“此段与《金瓶梅》西门庆应伯爵在李桂姐家饮酒一回对看,未知孰家生动活泼。”
    ⑪ 张其信《红楼梦偶评》认为《红楼梦》“从《金瓶梅》脱胎,妙在割头换象而出之。”
    ⑫ 诸联《红楼梦评》说“《红楼梦》本脱胎于《金瓶梅》,而亵之词,淘汰至尽。”见侯忠义、王汝梅主编《金瓶梅资料汇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l2月版,第470页。
    ⑬ 苏曼殊《学术丛话》中认为“论者谓《红楼梦》全脱胎于《金瓶梅》,乃《金瓶梅》之倒影云,当是的论。”见侯忠义、王汝梅主编《金瓶梅资料汇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12月版,第480页。
    ⑭ 俞平伯《红楼梦简论》。载《新建设》1954年3月号。
    ⑮ 郭豫适《红楼研究小史稿》(清乾隆至民初),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1月第一版,第137页。
    原载:《红楼梦学刊》2000年第4期
    
    原载:《红楼梦学刊》2000年第4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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