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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脂批中的“一笑”取乐批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张志 参加讨论

    脂砚斋在甲戌本《石头记》第二回中有一眉批云:“余批重出。余阅此书偶有所得,即笔既录之。非从首至尾阅过.复从首加批者。故偶有复处。且诸公之批自是诸公眼界;指斋之批亦有脂斋取乐处。后每一阅亦有一语半言重加批评于侧,故又有于前后照应之说等批。”(本文引脂批均出陈庆浩先生《新编石头记脂砚斋评语辑校》一书)这条批语告诉我们,脂砚斋在本书里的批注,有一类是他取乐、开玩笑的评语,这类批语过去大都未引起人们的重视,虽然不时有文在辨析脂批的口吻、脂批的性质时论及到此类批语,但遗憾的是也都未能作出公允的、合乎事实的分析。本文不揣浅陋,拟就这类取乐批语中的“一笑”批作一粗浅的分析,并就教于方家。
     一、取乐“一笑”玩笑批的辨认
     首先,脂批中的取乐玩笑批是很多的,仅从形式上来看,就有两大类。一是此类批语的结尾处大都有“一笑”二字(其个别变体不着“一笑”二字,而是着“游戏笔墨”、“戏注于此,以博一笑耳”等等字样),单独成句以作结,特别提醒读者此批是批者在开玩笑取乐。如庚辰本第十九回有一侧批;“难道耗子也要腊八粥吃?一笑”。此处的“一笑”,即是特别表明批者的上述反问是在开玩笑、取乐。这种批注,前一句或几句是批者的读后感想,最后是用“一笑”二字指出前面的感想是在取乐、开玩笑。这一大类还包括一些变体,我们当在下文中有所论及。另一类虽无“一笑”二字.但确确实实是批者在取乐开玩笑,如甲戌本第十五回,写宝玉与秦钟争吃智能儿倒的茶,在智能儿说“一碗茶也争,我难道手里有蜜”处,批者批下:“一语毕肖,如闻其语,观者已自酥倒,不知作者从何着想。”此批即是玩笑之批。又如甲戌本第一回,当石头向一僧一道说道:“弟子蠢物”、“弟子质虽粗蠢,性却稍通”两处,批者部批下“岂敢岂敢”四字,这两处批语也是批者在开玩笑,也都属取乐批的范畴。这里.本文只就第一类取乐批略抒拙见,余者不论。
     其次,有些批语中虽有“一笑”字样,但却并不是批者取乐开玩笑的批语,因为这些撒语谈论的是本书描写内容的可笑,而不是提醒读者此为批者之戏笔,相反,这些批语批者下笔是严肃、认真的。如甲戌本第七回,当焦大说到“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处,有一批语云:“是醉人口中文法。一段借醉奴口角闲闲补出宁荣往事近故,特为天下世家一笑。”此批最后虽有“一笑”字样,但所“笑”者,乃正文“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的“醉人口中文法”也,是“笑”书中写到的“世家”丑态也。这里的“一笑”,不是批者在提醒读者这是他的开玩笑、取乐之戏批,而是具有相当的严肃性的。因而,这类虽有“一笑”字样,也不属于本文所讨论的“一笑”取乐玩笑批的范畴,也不论。
     二、“一笑”批流露出的批者的情感趣味管窥
     “一笑”批语虽是批者的调侃、幽默、取乐和开玩笑,但其间也流露出了批者的爱憎感情、审美趣味,我们可以从中窥视到批者在平常时候所难以表现出的情感趣味来。同时,“一笑”批虽是开玩笑,但细究起来,所“笑”性质也有区别:一类是嘲笑之笑、讽刺之笑、不满之笑;一类是怜爱之笑、友好之笑、和悦之笑。前者含讽意,后者是善意,情感是很不相同的。这就有待我们去分析、去辨别。现试析如下:
     1、流露批者与作者之间亲密情意之批。此批见庚辰本第二十六回:“这是等芸哥看,故作款式,若果真看书,在隔纱窗子说话时已放下了。玉兄若见此批,必云:‘老货!他处处不放松,可恨!可恨!’回思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这条批语所“笑”有四:一是“笑”宝玉“故作款式”看书;二是“笑”批者设想作者会骂他“老货”,批书时处处不放松作者;三是“笑”作者将他比成象钗黛一样的女性知音;四是“笑”自己竟也顺着作者的口气逻辑而默认自己是作者的女性知音。从作者、批者间不同寻常的言谈玩笑来看,批者与作者的情意何其深厚、何其自然。他们可以随便开玩笑,那怕是把批者比作象钗黛一样的女性知音。作者在作比时不感到为难,批者受比时也不感到难堪,这样的关系、友情自非常人可比。这正印证了一句脂批的话:“今而后惟愿造化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甲戌本第一回)这条批语还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即批语的口吻辨别,我们将在后面提及,此不赘。
     2、流露批者对纨绔不读书不满之批。甲戌本第七回有一眉批:“余观‘才从学里来’几句,忽追思昔日形景,可叹。想纨绔小儿自开口云‘学里’,亦如市俗人开口便云‘有些小事,然何常(尝)真有事哉?此掩饰推托之词耳。宝玉若不云‘从学房里来凉着’,然则便云‘因憨玩凉着’者哉?写来一笑,继之一叹。”此批不仅对纨绔小儿荒疏学业、整天憨玩、却又用“开口云学里”来掩饰推托深表不满,而且对宝玉不读书、不求进取、整天憨玩同样深表不满,故批者才“写来一笑,继之一叹”。又如甲戌本第八回,“早知日后闲争气,岂肯今朝错读书”处有一夹批:“这是隐语微词,岂独指此一事哉。余则为(谓)读书正为争气,但此争气与彼争气不同。写来一笑。”此批同样对纨绔不读书表示了不满。在批者看来,“读书正为争气”,是应该肯定的,而书中写到“闲争气”是指宝玉秦钟与金荣等的风流矛盾,与认真读书无关,所以批者才有“此争气与彼争气不同”之句,把认真读书与纨绔争风吃醋的矛盾纠葛严格地区别开,这也就对纨裤不学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对宝玉等不认真读书的不满。
     3、流露批者对贵族富贵生活嘲弄之批。甲戌本第一回,写僧向石头说道,须得再在石头上镌上数字,“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去安身乐业。”此处有一眉批:“昔子房后谒黄石公,惟见一石,子房当时恨不随此石去。余亦恨不能随此石而去也。聊供阅者一笑。”僧道要携石头去繁华地、富贵乡安身乐业,批者联想到张良当年恨不能随已化作石头的圯上老人而去的典故(见《史记·留侯世家》),因而也“恨不能随此石而去”安身乐业。然而,这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我们切不可当真,以为批者真的对“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向往不已。批者上面所“恨”只不过是“聊供阅者一笑”罢了。可见,批者对贵族高贵生活是抱着嘲弄的态度的。又如第五十回,庚辰本在“早有几个人打起猩红毡帘,已觉温香拂脸”处有一条批语:“各处皆如此,非独因‘暖香’二字方有此景。戏注于此,以博一笑耳。”此批批者对富贵生活的嘲弄更是明显的。再如第四回,当书中写到“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护官符不成”之处,有一条甲戌侧批:“可对聚宝盆,一笑。三字从来未见,奇之至。”批者把“聚宝盆”与“护官符”相对,出言仍是不敬,对封建社会官官相护的黑暗现象也进行了一番嘲弄和讥诮。所以,批者在幽默、取乐、开玩笑当中,不也就流露出了他对官宦贵族繁华生活的不敬和不满吗?
     4、流露批者对市井无赖暴发钱奴鄙视之批。如甲戌本第一回一条侧批:“妙,佛法亦得偿还.况世人之偿(债)乎?近之赖债者来看此句,所谓游戏笔墨也。”由佛法须偿还想到世人之债须还,这当然是游戏笔墨,但批者在这种联想之中确是对市井无赖之徒进行了讽刺和嘲笑,流露出了批者对他们的鄙视之情。又如第八回有一条甲戌侧批:“玉兄知己,一笑。”批中所指“知已”乃清客詹光、单聘仁两人。詹光者。沾光也;单聘仁者,善骗人也。此二人根本不是宝玉的知己,宝玉也不会有这洋的知己,这是书中写得清清楚楚的。从批者的幽默、调侃中看出,批者对这些清客无赖是有所不满的,是鄙视的。又如庚辰本第二十六回在“可巧老太太那里给林姑娘送钱来,正分给他们的丫头们呢”处有一眉批:“此等细事是旧族大家闺中常情。今特为暴发钱奴写来作鉴,一笑。”批中对暴发钱奴的鄙薄之情也盈盈纸上矣,对旧族大家的奢华生活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再如己卯本第三十八回中的一条批语:“近之不读书暴发户,偏爱起一别号,一笑。”此批对不读书暴发户附庸风雅的丑恶嘴脸也进行了挖苦。由上述四批可知,市井无赖、暴发钱奴时常是批者取笑、打趣的对象。由此,也就不难看出批者心灵深处对他们的鄙视。批者的这种感情又正与作者相同。书中第十七至十八回的一段文字可以同批者的诸条批语对看:“真似暴发新荣之家,滥使银钱。一味抹油涂朱,毕则大书‘前门绿柳垂金锁,后户青山列锦屏’之类,则以为大雅可观,岂《石头记》中通部所表之宁荣贾府所为哉!”作者对这种遍及社会的陋习如同批者一样是深恶痛绝的,对市井无赖、暴发钱奴的假斯文、假清高是看不顺眼的、轻蔑的。
     5、流露批者对书中粗俗庸碌之世家公子、少爷讥讽之批。此类批语虽是调侃书中人物,但从中也可看出批者对现世之世家公子、少爷的讥讽。如第五回王府本有一批语:“贵公子岂容人如此厌弃,反不怒而反欲退,实实写尽宝玉天分中一断情痴来。若是薛阿呆至此闻是语,则警幻之辈共成齑粉矣。一笑。”批中“是语”竟是何语?原来是太虚幻境中众仙女之语:“姐姐曾说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故我等久待。何故反引这浊物来污染这清净女儿之境?”在众仙女看来,宝玉都是浊物,那薛阿呆便更是污秽不堪。批中开玩笑说“警幻之辈共成齑粉矣”,实是说薛阿呆辈污浊.批者对粗俗庸碌之世家公子讥讽挖苦之意是非常明显的。又如第十二回庚辰本的一条眉批:“调戏还有故?一笑。”正文中说凤姐告贾瑞“无故调戏他”,故有是批。此批当然是对世家公子少爷品行粗俗不端的讽刺,“凋戏”即为非礼,实不应该,何来“有故”“无故”之说?批者正是不满世家公子少爷这种恶行劣迹,故才有此“一笑”进行讥讽。这里,细玩此批,又因“无故调戏他”之语出自凤姐之口,故而批者难道还对凤姐之引诱有所褒贬?又如甲戌本第十六回,在贾琏乳母赵嬷嬷说:“若说‘内人’‘外人’这些混帐原故,我们爷是没有。”此处有一侧批:“千真万真是没有,一笑。”说贾琏没有这些混帐事,那与事实不符,第二十一回就写到过平儿为贾琏撒谎之事,因而说贾琏“千真万真是没有”只不过是一句反话罢了,这虽是批者的调侃,但不也是对贾琏之流的讥讽么?再如第二十八回在宝玉“连忙接了,将自己一条松花汗巾解了下来,递与棋官”处甲戌本的一条侧批:“红绿牵巾是这样用法。一笑。”此批是对宝玉与棋官私赠汗巾的违礼行为的讥讽,由此批我们又可看出,批者对宝玉荒废学业,“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第三十三回)是有所贬责的,这种思想又正与曾对宝玉不满的书中人物贾政相同,看来,批者是具有一些正统的儒家思想的。
     6、流露批者对书中人物喜爱之批。如第二十三回庚辰本的一条侧批:“颦儿亦有盘算事,拣择清幽处耳,未知择邻否?一笑。”书中说林黛玉正在拣择大观园中的住处,因而批者才开玩笑地说:“未知择邻否”?流露出批者愿意与黛玉为邻作伴的心情,这当然是出于对黛玉的喜爱。然,与黛玉为邻又是不能实现的,故而只是“一笑”罢了。又如第二十五回当黛玉笑道“可是倒忘了”处,甲戌本有一侧批:“该云‘我正看《会真记》呢’。一笑”。书中说凤姐派人送茶给黛玉,黛玉不在,这不一定就是在看书,批者所说显系一笑谈。批者给黛玉开这样善意的玩笑,其喜爱黛玉之情也就寓含其中了。又如第二十八回的一条甲戌侧批是批者给宝玉开玩笑。宝玉说:“老太太叫我呢”,批者说:“非也,林妹妹叫我,一笑。”在书中,既非老太太叫他,也非林妹妹叫他,而是宝钗开玩笑说:“叫他快吃了瞧林妹妹去罢。”但即便如此也得承认,宝玉心中确实有黛玉,故批者有此一批。这里,批者在给宝玉开的玩笑中,不是也点破了宝玉的心事吗?
     7、流露批者某些粗俗趣味之批。如第二十一回,写贾琏欲搂着平儿求欢,平儿不肯并说道:“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了!难道图你受用一回,叫他知道了,又不待见我。”庚辰本此处有一侧批:“阿平,你字(自)作牵强,余不画押。一笑。”书中写得明白,是贾琏欲搂着平儿求欢,“被平儿夺手跑了”,急的贾琏骂道:“死促狭小淫妇!一定浪上人的火来,他又跑了。”故平儿才在窗外说出上面一段话。整个过程,是贾琏主动,平儿被动,借用批者的话来说,应是贾琏“自作牵强”、平儿不愿“画押”。现在批者看此产生联想,进入角色,把贾琏与平儿的关系当成了自己与平儿的关系,自作多情地反说平儿“自作牵强,余不画押”。这虽是戏语,但也未免趣味低下,毫不足取。又如第二十七回,当写到“因见司棋从山洞里出来,站着系裙子”时,庚辰本有一侧批说:“小点缀,一笑。”批者把本属不雅之事说成是“小点缀”,即便是取乐之戏语,其趣味仍不免低下矣。又如第二十八回,写薛蟠唱曲:“女儿愁,绣房撺出个大马猴”,甲戌本此处有一批语:“不愁,一笑。”薛蟠唱的曲子连众人都说“该罚,该罚,这句更不通”,怎么批者反而说“不愁”呢?虽然批者特别指明此为取乐“一笑”,但这样打趣女儿的“取乐”仍不能算是高尚、雅致,我们实不敢恭维。再如第二十六回末尾处庚辰本针对黛玉的一条侧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原来是哭了出来的。一笑。”此批打趣黛玉,说黛玉绝代美容是哭出来的,虽是“一笑”戏批,并不能当真,但我们笑得却并不轻松,反而有些酸楚:此批不是冲淡了作者对黛玉凄惨身世的同情吗?
     另处,还有一些“一笑”批语流露了批者对往事的回忆,如庚辰本第二十回侧批:“几(作)者当记一大百乎?笑笑。”还有一些指出了作者所运用的艺术手法,如庚辰本第二十一回“贾琏与平儿对话”一段处的一条眉批:“此等章法是在戏场上得来,一笑。畸笏。”这说明作者在创作过程中是借鉴了戏曲创作经验的。
     三、“一笑”批认读价值简述
     1、畸笏叟也有取乐玩笑之批。脂砚斋在批注本书的大量批语中,有一类批语是他取乐、开玩笑之戏笔,这已为人所共知,然而,脂批中另一主要批者、那位爱哭、时时以长辈自居的畸笏叟也有取乐、开玩笑之戏笔,人们似乎重视不够、少有提起。仅本文分析的“一笑”批当中,至少就有两条批语是畸笏之批。一条署名“畸笏”,一条落款“壬午夏,雨窗”,而“壬午夏,雨窗”之语是畸笏常用语,第三十二回庚辰木一条眉批,其落款处为“壬午孟夏,雨窗,畸笏”可证。明确取乐、开玩笑之批不光仅有脂砚斋之戏笔,还有畸笏手笔,这就要求我们在分析大量取乐批语时,不要笼而统之地把它们都归在脂砚斋名下,而忘了另一重要批者畸笏叟,否则,就会使我们对畸笏思想观念、审美情趣的认识产生片面性。
     2、从取乐“一笑”批的特定的形式,可看批者感情的力度变化,还可看批者思想内涵的复杂性和批者的审美情趣。这些“一笑”批,从其特定形式上看,它所表现出的情感力度是有所不同的:凡含讽意的“一笑”批,因其有后面的“一笑”,它们的讽刺、不满和讥诮都是温和的,批判的力量是由强变弱的。另一类,凡是善意的“一笑”批,亦因其是开玩笑,它们所表现出来的怜爱、友情、和悦,又都是强烈的,其情感表现是由弱显强的。这些批语之所以有这样特殊的作用,全是因为它们是玩笑之批、取乐之批,这是其他一般批语所没有的。与此相联系的,这些批语还可看批者思想的复杂性。“一笑”批所涉及到的内容是多方面的,它们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批者的思想和趣味,其中有些批语还表现出作者思想的复杂性。如既喜爱黛玉,又因其爱哭而打趣黛玉;既对贾瑞调戏凤姐表示愤慨,又对凤姐手段之毒有所不满;既对暴发钱奴表示鄙视、对官宦贵族表示不敬、对纨绔不学表示愤恨、甚至对“护官符”四大家族——作者、批者曾生活过的“旧族大家”表示嘲弄、轻蔑,但最后却又都用“一笑”冲淡了其批驳、讽刺力量,这就使我们对批者的思想有了更为深刻、细致的认识,使我们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时代的、阶级的烙印,看到了他们思想的局限性。另外,有些思想、有些情趣,在人们平常言谈中一般是不会表露出来的,只有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如取乐、开玩笑当中,才会有所流露、表现出来。我们分析的“一笑”批就能窥视到批者的这些很隐微的情感趣味,同时也可以看到批者的某些弱点和不足。如批者对富家子弟“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而荒废了学业的不满情绪;又如批者潜意识里的打趣女性的低级趣味。这些都是我们在平常言谈中所看不到的。再有,某些话也只能在开玩笑时才会说出,如作者把批者比作女性知已,而批者也顺着作者的活默认自己是他的女性知己,这些也是在其他批语中所看不到的。
     3、强化对这类批语的取乐性质的认识,有助于我们正确辨析一些批语的口吻。“一笑”批中涉及到口吻问题的最典型的批语莫过于大家非常熟悉的庚辰本第二十六回“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一批。过去,人们忽略了此批的调侃、取乐、开玩笑的特性,认定这是一条女性口吻之批语。然而,正是因为此批最后那特别写明的“一笑”二字,正是因为此批的取乐性质,恰好说明此批的批者是男性,详细论证过程请参见笔者《关于“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批语的口吻》(刊于《红楼》杂志l995年3期)一文。另外,正确对待另一类取乐批语对辨析脂批的口吻也是非常重要的,对此,笔者也有专文讨论此问题,此不枝蔓。
     4、可以澄清对脂批中的取乐批的错误认识。欧阳健先生在一篇文章里曾提出过这样的看法,他说:“‘脂斋之批,自有脂斋取乐处’,一语道破了他与诸公之批的不同,目的是为了‘取乐’,所以他一会儿说《红楼梦》‘其笔则是《庄子》、《离骚》之亚’,一会儿又说它‘语言太烦,令人不耐。古人云:惜墨如金,看此视墨如土矣。’总之是乘兴信笔,绝无定准。”(见《贵州大学学报》1994、3,下引欧阳文皆出此)照欧阳先生看来,好象脂批就是“取乐”之批,这是误解。脂批中有一部分是“取乐”之批,这无疑义,但说脂斋之批目的是为了“取乐”,“是乘兴信笔,绝无定准”,而且这还是与诸公之批“不同”之所在,则却是误解了脂批。脂批中有大量严肃性的批语,这也是无疑义的客观事实,无需证明。欧阳先生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这是需要澄清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从欧阳文中看出,欧阳先生也是看不上脂批中的取乐批的,他把这类批语说成是“耍贫嘴的油滑腔调”,并举出甲戌本第一回的一条侧批“妙!佛法亦须偿还,况世人之债乎?近之赖债者来看此句,所谓游戏笔墨也”为例分析说:
     那僧只说“复还本质”,“还”,是“还原”的“还”,
     而非“偿还”的“还”,批语胡乱发挥,又牵扯上世之赖债者,真是无谓。
     说此批是“胡乱发挥”“真是无谓”,仍是欧阳先生的误解。欧阳先生看不到批者对市井无赖、暴发钱奴的鄙视、嘲笑,而纠缠于“还”字的解注,那才“真是无谓”!何况此批本是取乐之戏笔,批者为何就不可以巧用“还”字来对“赖债者”一讽?所以,客观的正确的态度是,批者在这类取乐批当中,无庸讳言确有极少部分是“耍贫嘴的油滑腔调”,但是,绝大部分取乐批也是不同程度地流露出了批者对社会中一些丑恶现象的讽刺、嘲弄和不满的。联系现实作批下注,是脂批的一大特色,而取乐“一笑”批又正体现了这一特色。我们决不可以偏概全,全面否定这些批语。
    原载:《成都师专学报》 1996年第四期
    
    原载:《成都师专学报》1996年第四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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