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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己卯本和庚辰本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郑庆山 参加讨论

    在现存的十二个《红楼梦》早期抄本中,只有甲戌本、己卯本和庚辰本三个本子的原本,是曹雪芹和脂砚斋在乾隆的这几个年分亲自写定的稿本。我们所有的虽然是它们的过录本,但也足见其在诸抄本中的地位。其中己卯本和庚辰本的定稿时间仅次于甲戌本和丙子本。丙子本已散佚,甲戌本只残存十六回,而己卯本和庚辰本却各有四十一回零两个半回和七十八回,两者的关系又十分密切,值得我们着重研究。然而这两个重要版本及其关系的研究尚为时不久,专门性的著作还只有冯其庸同志的《论庚辰本》和应必诚同志的《论(石头记)庚辰本》。红学界的同志们对这两个本子发表了不少很好的意见,自然也有分歧之处。笔者提出了一个立松轩本的问题,其实这几年写的都是戚序本和王府本的文章。其间综合地校读了几个本子,兹据校勘材料谈一谈己卯本和庚辰本。
    一、怡府本的底本
    看到了这样一个题目,有人不免以为这是一个无须辞费的问题,我提出了一个不言自明的问题。因为怡亲王弘晓的抄本大书“己卯冬月定本”,尽人皆知它的底本是乾隆二十四年写定的己卯本。笔者本来也无异词,而且相信这个己卯本就是脂砚斋四阅评过的己卯本的原本。自从林冠夫同志考定了杨藏本的前七回的底本是己卯本,笔者论证了立松轩本的底本即王府本和戚序本的祖本大部分也是己卯本,将杨藏本、王府本、有正本与怡府本合读,我开始怀疑怡府本所据己卯本是否是原己卯本。因为怡府本和庚辰本的相同的讹夺文字太多,杨藏本和有正本反而比它们要正确。于是,在《论立松轩本的底本》一文中提出了我的这个想法。这当然是一个大胆的假设,所需要的是实事求是的小心的求证。
     校勘怡府本、杨藏本、有正本及有关版本,不难发现怡府本是有很多文字错误的,有的错误还十分明显。但细按之,有些固然是怡府本上发生的,有些则是己卯本上产生的。还有些却是己卯本因袭丙子本乃至于甲戌本的错误。
    满把晴光护玉栏(甲、庚、府、正)
    满把晴光护玉兰(杨)
    满地晴光护玉栏(怡)
    却亦有动人之处(甲、庚、府、正、杨)
    却也有动人之处(怡)
    这类异文显然发生在怡府本上,与己卯本无涉。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甲、庚、府、正)
    说什么脂玉浓粉正香(怡)
    说什么脂玉粉正香(杨)
    
    一则全殉葬之礼,进你妹妹之孝心(甲)
     一则全殉葬之理,进你妹妹之孝心(怡、庚)
     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这妹妹孝心(杨)
     一则权当殉葬之礼,尽你妹妹的孝心(府、正)
    却只以纺绩井臼为要(甲、正、杨)
     却只以纺绩井臼为业(怡、庚) 其祸皆由拐子某人而起(甲、府、正)
    
    其祸皆因拐子某人而起(庚)
     其衬皆由拐子某人而起(怡)
     其衬皆由拐子而起(杨)
     有石牌横建(甲、庚、府)
     有石牌坊横建(正)
     有石碑横建(怡、杨)
    寒儒薄宦(甲、府、正)
     寒门薄莒之家(庚)
    寒儒薄莒(怡、杨)
    这些讹误,无论是怡、庚,怡、杨,还是怡、庚、杨,错误都是发生在己卯本上。
    怡府本还有删削文字。比如各本第五回的开首有:
     第四回中既将薛家母子在荣府内寄居等事略已表明。此回则暂不能写矣。
    这段承接上回的话,怡府本无。杨藏本移改于第四回之末,作:“既将薛家母子在荣国府寄居等事略已表明,此后荣国府又有何事,且听下文。”杨本和怡本有相同的夺漏文字,这当然是己卯本早就漏掉了。第三回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甲、庚、正)
     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掸墨椅袱(府)
     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怡)
    因见挨抗一溜三张椅子(杨)
    只有椅子,没有椅袱,冲淡了富贵气象。但这和前面的删削不同,是己卯本将这个文句丢掉了。
     上述几种例子虽然不多,但却颇为紧要。它们充分说明了杨本和怡本是出于共同的底本,即己卯本。这个己卯本有讹文脱字,还有修改。重要的是,这个己卯本的文字修改违背了曹雪芹的创作思想和意图。人所共知,《红楼梦》的人物命名许多是有特定含义的,而且多用谐音字来代替本字。比如贾家四钗元、迎、探、惜,其本字和本义是“原应叹息”。全书中第一个出场的女子“英莲”,实为“应怜”。这是脂砚斋的批语所点明了的,作者也说她有命无运。可是当我们翻开第一回回首已经残失了的怡府本,第一个闯入我们眼帘的奇特文字却是“英菊”。这是“英莲”的笔误吗?不然。随后此名多次出现。看一下杨藏本,却一律仍然是英莲。那么是怡府本的妄改吗?再看庚辰本,真是无独有偶,庚辰本上也是“英菊”。这“英菊”的取义,和乳名英莲的香菱的遭遇有什么关系呢!作者也给英莲改了名字,叫作“香菱”,而万变不离其宗,仍取义“相怜”。这样的本子,其底本会是曹雪芹或脂砚斋的定稿本吗?
     另一处修改是王熙凤的眉目描写。王熙凤的眉目很著称:“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丹凤眼柳叶眉很美好,三角眼吊梢眉很邪恶。曹雪芹正是把美与丑对立统一起来,一两笔的肖象描写,即传出凤姐这个毒美人之神。这是曹雪芹的思想深刻之处,也是他的艺术技巧的高超之处,这样绝妙的创造是他人万万不可企及的。可是看一下怡府本和杨藏本怎么样?“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这样的措辞实在平常得很,更不幸的是它把凤姐的性格片面化了。这种恶札难道会是曹雪芹的笔墨吗?脂砚斋对于凤姐及其原型不也很熟悉吗?说是他的修改,大概也很少有人同意。
     再看秦可卿的曲子。怡府本:“箕裘颓堕皆荣王”;杨藏本:“箕裘颓堕皆莹玉”;庚辰本:“箕裘颓随[堕]皆从敬”。“敬”,指贾敬,说的是宁国府,所以下文是“家事消亡首罪宁”。“荣王”,则归罪于荣国府的王熙凤,而杨藏本再次妄改,把矛头指向贾宝玉了。秦可卿的判词有句“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和曲文的作意是一样的,己卯本搞颠倒了。这种明显背离曹雪芹原著的本子,会是己卯本的原本吗?我们确实难以相信。
     但是,就由此得出结论,说怡府本的底本不是己卯本的原本,人们也不见得首肯。因此我们再探讨一下王府本和有正本跟怡府本的关系。
     王府本和戚序本的母本或底本是立松轩手抄本,立松轩本的前五回与庚辰本有共同底本,第十二回以后是己卯本,后部四十回与杨藏本有共同底本。王府本和戚序本分别有一次文字修改,数量不大。王府本和戚序本的共同改笔,则是立松轩的修改文字,相当普遍。己、庚、府、戚、杨诸本相同而独异于甲戌本的文字,是丙子本的异文。怡、庚两本相同而异于甲戌、丙子两本的文字,是己卯本的改笔。己卯本的改笔当然也保存在杨本的前七回和府本、戚本有关书稿之中。这些后人的修改,文字普遍欠佳。必须清除掉这层层堆积在曹雪芹原稿上的灰尘,才能闪现出这位艺术大师的语言的光辉。研究版本主要就是搞清各本间的文字关系,搞清了这个关系,版本的源流和系统才会一目了然。
     探讨王府本、戚序本和己卯本的关系,除了清除掉府、戚两本和松轩本的修改文字外,还不要忽略有正本的异文,它对于戚本是有所改动的。看己卯本,取它和庚辰本的共同异文。它跟庚辰本的异文,那是庚辰本或怡府本的修改。此外还必须有甲戌本的比照。因此,这里能够比较的篇章也只不过第十三至十六回。
     这几回书稿,王府、有正和怡府三本的祖本或母本都是己卯本,笔者在《论立松轩本的底本》一文中已有论证。这个己卯本错误很多,这里仅列举数例以示一般。这些例句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夺漏,一是讹误。
     我舍不得婶婶,故来别你一别(甲)
     我(舍)不得婶婶,故来别你一别(怡、庚)
    我不得不走过来别你一别(府、正)
    庚辰本将“婶婶”描改成“婶子”。怡、庚两本“舍”字旁补(怡府本系朱笔校补,下同)。松轩本的底本也是无“舍”字的,不通,立松轩作了现在这样的修改。
     永兴节度使(甲)
     永(安)节度使(怡、庚)
     永节度使(正)
    永平节度使(府)
    己卯本抄脱了“兴”。怡、庚旁补以“安”。松轩本未补,戚序本仍旧,王府本补以“平”。
     老内相府中(甲、府)
    老相府中(怡、庚、正)
    己卯本脱漏“内”字。怡、庚、松、正未补,王府本补之。
     凤姐便知有事等他(甲)
     凤姐便知有事等(怡)
     凤姐便知有事等(他)(庚)
    凤姐便知有事等着(府、正)
    己卯本漏掉了“他”。怡府本未补,庚辰本和松轩本分别补以“他”、“着”。以上是第一类。再看第二类:
     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甲、府)
     检[殓]以上等杉木也就完了(怡、庚)
    检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正)
    己卯本讹“殓”为“检”。怡、庚两本点改(怡府本系朱笔校改,下同),松轩本未改,戚序本仍之,王府本改之。
     照管照管(甲) 着管[照看]着管[照看](怡、庚)
    管管(府、正)
    “照管照管”,己卯本讹为音近字,怡、庚、松三本均意改。
     秦钟连忙起身(甲)
     秦钟连忙起事(来)(怡)
     秦钟连忙起事[誓](庚)
    秦钟连忙起誓(府、正)
    “身”,己卯本形讹为“事”,以讹传讹,松轩本又音讹为“誓”。
     会芳园本是从北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甲)
     会芳园本是从此扎角墙下引来一段活水(怡、庚) 会芳园本是从此拐角墙下引来一段活水(府)
    会芳园本是从北拐角墙下引来一段活水(正)
    戚序本还体现了原著的面目,己卯本的讹误,不知所云。
     以上两类事例,我想是可以说明王府、戚序二本的祖本以及怡府本、庚辰本的母本全都是己卯本的,同时也显现出这个己卯本的文字夺漏讹误的情况。这种错误还可以看以下数例:
     停灵之室(甲、府、正)
     挺[停]灵之室(怡、庚)
    江南江宁府江宁县(甲、正)
     江宁江宁府江宁县(怡)
     江宁府江宁县(庚、府)
    贾珍便向袖中取了宁国府对牌出来(甲)
     贾珍便忙向袖中取了宁国府对牌来(府、正)
     贾珍便问向袖中取了宁国府对牌出来(怡)
     贾珍便问[忙]向袖中取了宁国府对牌出来(庚)
    还搁的住你揉搓(甲)
     还搁的住揉搓(府、正)
     还拦得住揉搓(怡、庚)
    心服常侍小婢(甲)
     心服常侍小禅[婢](怡、庚)
     心腹常侍小婢(正)
     心服常侍侯[候]的小丫头(府)
    智能独在房中洗茶碗,秦钟跑来便搂着亲嘴(甲、府、正)
     智能独在房中洗茶碗茶[秦]钟跑来便搂着亲嘴(怡、庚)
    羞的智能趁黑地跑了(甲、府、正)
     羞的智能趣[趁]黑地跑了(怡、庚)
    宝珠致意不肯回家(甲)
     宝珠执意不肯回家(正,府本删)
     宝玉[珠]致意不肯回家(怡、庚)
    赖大禀道: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甲、府、正)
     赖大禀道:小弟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怡、庚)
    到没的矼了他的牙(甲、府、正)
     到没有矼了他的牙(怡、庚)
    可以盖造省亲别院了(甲)
     可以盖省亲别院了(府、正)
     可以盖造省别院了(怡、庚)
    
    这个事虽不甚大(甲)
     这个事虽不算甚大(府、正)
     这个是虽不算甚大(怡)
     这个是[事]虽不算甚大(庚)
    李贵茗烟等跟随,遂蜂拥至内室(甲)
     李贵茗烟等跟随,遂蜂拥至门内室(府)
     李景茗烟等跟随,遂蜂拥至他内室(正)
     李景茗烟等跟随,遂蜂拥至门内室(怡)
     李景[贵]茗烟等跟随,遂蜂拥至门内入室(庚)
    李贵忙劝道(甲、府)
     李景忙劝道(怡、正)
    李景[贵]忙劝道(庚)
    除最后两条而外,王府本和有正本的祖本并没有错。己卯本的错误文字自然也包括了丙子本和甲戌本流传下来的,但是为数不多:
     冢孙媳(甲)
     家[冢]孙妇(怡、庚、府)
     家孙妇(杨)
    冢孙妇(正)
    这是丙子本的。
     咱们都是老相遇(甲)
     咱们都是老相遇[与](怡、庚)
     咱们都是老相与(府、正)
     咱们多是老相与(杨)
    
    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壮(甲、怡、庚、杨)
     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府、正)
    
    圣恩普锡神远镇(甲、庚)
     圣恩普锡神(威)远镇(怡)
     圣恩普锡,神威远镇(正)
     圣恩普锡,诸神远镇(府)
     圣恩普锡威远镇(杨)
    这是甲戌本的。
     上述错误文句只不过是这四回书中同类词句的一部分,但是已经使我们看到己卯本的错误是普遍的,有的错得很离奇,很荒唐。诸如小婢变小蝉,秦钟化茶钟,宝珠成宝玉,小的升小弟,李贵讹李景等等。这样的变化虽然事出有因,还是不能不令人疑惑它们就是曹雪芹或脂砚斋笔下的绝妙文章。王府本和有正本并没有全错,那么,如果不是松轩本据他本校改或意改,它所依据的己卯本就应该早于怡府本所依据的己卯本。但是,从第十六回鬼判调侃语,怡府本空缺,庚辰本完好,松轩本是怡府本残文的补缀看,它又简直是出自怡府本!
     总之,怡府本、杨藏本和松轩本有相同母本或底本。怡府本的底本错误甚多,它不可能是脂砚斋己卯冬月评定的己卯本,而是怡亲王府过录之己卯本。他本身避祥、晓等家讳并不彻底,不过是一部怡府本的过录本。
    二、己卯本和庚辰本的底本
    这里要讨论的是己卯本和庚辰本的原本。我们当然没有这两个本子,而过录的己卯本和过录的庚辰本比之原本,也不过有少量的改动,增加了一些抄写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衍夺讹倒之类异文而已,跟其他抄本比照,是可以把它们清理出来的。
    己卯本的底本似乎尚无人论及,若论庚辰本的底本,有的论者以为它是己卯本。但也有些人说脂砚斋从己卯冬至庚辰秋四阅评过的只是一部己卯一庚辰本,前四册是己卯本,后四册是庚辰本,这是分册目录页上直接写明了的。还有人经过仔细分析,指出庚辰本是个拼凑本或说百衲本。
    笔者以为,前二者很大程度上是推理;后者又不过是根据一般的版本现象。重要的是现实的具体的版本文字关系的分析。校读己卯本和庚辰本的结果表明,己卯本的底本是丙子本,庚辰本的前五回的底本也是丙子本,第六回以后的底本才是己卯本。
    己卯本和庚辰本前五回各有自己的异文。和甲戌本对照,出现了三种情况。一是己卯本异于庚辰本和甲戌本,而庚辰本与甲戌本相同者,这是己卯本的修改;二是庚辰本异于己卯本和甲戌本,而己卯本和甲戌本相同者,这是庚辰本的修改;三是己、庚两本都异于甲戌本,而又彼此不同者,这是对同一条文两本都分别作了修改。
     遂不禁上前施礼(甲)
     随不禁上前施礼(庚)
     遂近前施礼(己)
     速近前来施礼(杨)
    原来是一个丫环在那里撷花(甲、庚)
     原来是个丫环在那里掐花(己、杨)
    时尚之学(甲、庚)
     举业之学(己、杨)
     遂额外赐了这政老爹一个主事之衔(甲、庚)
     遂特恩赐了这政老爷一个主事之职(己、杨)
    
    成则王侯败则贼了(甲、庚)
     成则公侯败则贼了(己、杨)
    你们这浊口臭舌,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要紧(甲、
     庚)
     你们这浊口臭舌,万不可唐突这两个字要紧的狠呢
    (己、杨)
    二小姐乃赦老爹前妻所出,名迎春(甲、庚)
     二小姐乃赦老爷之女,政老爷养为己女,名迎春(己、
     杨)
    又忙携代玉之手,问妹妹几岁了,上过学,现吃什么
    药,在这里不要想家(甲、庚)
     又忙携代玉之手,问:妹妹几岁了?代玉答道:十三岁
    了。又问道: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代玉一一回答。又
     说道:在这里不要想家(己、杨)
    楠木交椅(甲、庚)
     紫檀交椅(己、杨)
    这四家皆连络有亲(甲、庚)
     这几家皆连,都是亲戚(己)
     这几家皆连,多是亲戚(杨)
    歌音未息(甲、庚)
     正待寻觅(己、杨)
    己卯本的修改并不可取。特恩赐职比额外赐衔规格高了,但与素材实际不符。“老爹”为方言,很亲切;“老爷”是泛称,变为敬词了。后面讲到贾赦,称呼也有这样的变化。“成则王侯败则贼”是成语。己卯本改“王侯”为“公侯”,有人说这是怡府本主人为亲王弘晓的缘故。那么,杨本那七回书也是从怡府本抄出来的了。迎春是贾赦的前妻所生。己卯本的改者避开这一点,又把她过房给贾政。这样改的必要性在哪里呢?王熙凤初见林黛玉的谈话,本来用代言体叙述。己卯本则改成对话方式。这样做除了点明黛玉年龄之外,别无作用。前者一气而下,写阿凤的热情周到口齿伶俐,后者反而变得罗嗦了。己卯本借黛玉之口交待她此时是十三岁,那么林妹妹十三,贾宝玉就是十四了。实际情况则不然,第二十五回写宝玉方十三。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既是至近亲属,又是“社会集团”,所以说“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皆有照应的”。因此,用“连络”表现其关系特殊是很恰当的。“这几家皆连,都是亲戚”,是笼统化和一般化了。而且。“皆连”二字含混得很,虽然人们不会以为他们是住处相连,而是连亲关系,但是,“连络”当中所包含的社会的政治的因素被排除了。这决不是曹雪芹的改笔。
     那牌坊上大书四字,乃是太虚幻境(甲、己)
     上书四个大字,乃是太虚幻境(庚)
    自携了雨村,来至书房中(甲、己)
     自与雨村携手,来至书房中(庚)
    岂敢,不过偶吟前人之句(甲、己)
     此不过偶吟前人之句(庚)
    既蒙谬爱(甲、己)
    既蒙厚爱(庚)
    兰台寺大夫(甲、己、杨)
    兰台寺大人(庚)
    眼似桃瓣,睛若秋波(甲)
    眼若桃瓣,睛若秋波(己、杨)
    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庚)
    故遣人来,告诉这边(甲、己、杨)
    故遣他家内的人来,告诉这边(庚)
    自从两地生孤木(甲、己、杨)
    自从两地生菰米(庚)
    世外仙姝(甲、己、杨)
    世外仙姑(庚)
    才华复比仙(甲、己、杨)才
    华阜比仙(庚)
    庚辰本的改笔与己卯本的改笔亦无轩轾之分。即如王子腾家派人告诉贾家薛蟠一家即日进京的叙述,原本“故遣人来告诉这边”,明白简净;庚辰本改成“故遣他家内的人来告诉这边”,不仅拖沓,而且有点近于废话了。“世外仙姝”指林黛玉,是如神妃仙子一般的美女;而“世外仙姑”,岂不是变成尼姑了!“自从两地生孤木”,是隐喻,是拆字法(二“土”一“木”,合成“桂”字);而“菰米”则是菱白的颖果,真是风马牛不相及了。我们很难想象这是脂砚斋的语言。
     虽是穷贫,然生得腰圆背厚(甲)
     虽是贫穷,然生得腰圆膀厚(己、杨)
     虽是贫窘,然生得腰圆背厚(庚、府)
     虽是贫窘,然生得腰宽背厚(正)
    高乐不已(甲)
     高乐(己、杨)
     高乐不了(庚、府、正)
    两弯似蹙非蹙胃烟眉,一双似口非口口口口(甲)
     两弯似蹙非蹙胃烟眉,一双似(笑非笑含露)目(己)
     两弯半蹙鹅[蛾]眉,一对多情杏眼(庚)
    冯公子三日后才娶过门(甲)
     冯公子三日后才令过门(已)
     冯公子三日后才过门(杨)
     冯公子令三日之后过门(庚)
    这是对同一词句,己、庚两本的不同修改。关于林黛玉眉目的描写,甲戌本为未定稿,与己卯本近之。
     上列条文显示出,己卯本和庚辰本并不是母子或父子关系,而是姊妹或兄弟关系,它们的母本或父本是甲戌本。己、庚两本都是在甲戌本的基础上有所修改。它们的修改是各自单独进行的,只不过己卯本的改笔更多一些,对比之下,显得庚辰本更接近甲戌本一些罢了。这是我初览甲、己、庚、杨、府、正六本异文综合一览表的看法。但是,随后我却得出了另外的结论,因为在一览表上发现了一种颇特殊的异文。这种异文仅与甲戌本不同,而为其余五本所共有。于是我毅然断定它们就是乾隆二十一年丙子脂砚斋修改甲戌本的结果,这批修改文字被己卯、庚辰以及后出诸本所因袭。因为它们既不是己卯年的改笔,又不是庚辰年的改笔,与四阅定本以后的他人修改更没有任何关系。丙子本的改笔,在前五回当中共计有九十四处。这里择其重要者略举数例:
     寂寞之感(甲)
     寂寥之感(己、庚、杨、府、正)
    急忿悲痛已伤(甲)
     急忿怨痛已伤(己、庚、杨、府)
     急忿怨痛已有积伤(正)
    沽酒三杯(甲)
     沽饮三杯(己、庚、杨、府、正)
    诗书之家(甲)
     诗礼之家(己、庚、杨、府、正)
    众人见黛玉年纪虽小(甲)
     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己、庚、杨、府、正)
     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宇(甲)
     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己、庚、杨、府、正)
    即问原告(甲)
     即问[提]原告之人来审(己、庚、杨)
     即传原告之人来审(府、正)
    这薛公子学名薛蟠,字表文龙(甲)
     这薛公子学名薛蟠,字表文起(己、庚、杨、府、正)
    他两家的房舍极是方便的(甲)
     他两家的房舍极是便宜的(己、庚、杨、府、正)
    皆出一体(甲)
     皆出一意(己、庚、杨、府、正)
    秋菊披霜(甲)
     秋兰披霜(己、庚、杨、府、正)
    月色寒江(甲)
    月射寒江(己、庚、杨、府、正)
    其中有讹误,如“悲痛”作“怨痛”;有妄改,如“秋菊”作“秋兰”。丙子本异文的发现证明了丙子本的存在。笔者在《谈郑藏(红楼梦)抄本》、《论立松轩本的底本》、《丙子本考》等文稿中,曾一再讨论过这个问题,此处不再枝蔓。既然丙子本的文字包括在己卯、庚辰两本之中,除了己、庚两本各自的修改文字之外,再无他种改笔,可见己卯本和庚辰本的前五回的底本只能是丙子本了。客观事实和逻辑力量,使我们不得不改变甲戌本是己卯本和庚辰本前五回的底本的看法。
     庚辰本自第六回以后忽然有了变化,它兼容并蓄了丙子本和己卯本两种改笔。这说明了庚辰本的底本不再是丙子本而是己卯本。己卯本的情况没有变,它告诉我们其底本还是丙子本。笔者整理了一个《丙子本异文录》,己卯本囊括了这批异文之外,就只有它自身的一种改笔,它的底本当然只能是丙子本。这批改笔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要超越它们把己卯本和甲戌本直接联系起来是不可能的。己卯本果然出于丙子本也许不会出人意外,已有前五回的示例在先,又有《丙子本异文录》可查考,为节省篇幅起见,恕不一一论列了。庚辰本出于己卯本虽然在人意中,但庚辰本怎样依从己卯本,第五回以后的面貌如何,仍须展示,难以过吝。
    甲戌 己卯 庚辰
    千万别告诉别人要紧
    诸公若嫌琐碎粗鄙呢,则快掷下此书,
    另觅好书去醒目;若谓聊可破闷时,待蠢物逐细言来
    姓王,乃本地人氏
    只有此一门远族
    这刘嫽嫽乃是个久经世代的老寡妇
    不肯去俯就他
    约有一二十妇人,衣裙悉率,渐入堂屋,往那边屋内去了。
    又见两三个妇人,都捧着大漆捧盒,进这东边来等候
     身材夭娇
     听何指示
    只因我那种病又发了两天,所以且静养两日
     不问这方儿还好,若问起这方儿,真真把人琐碎坏了
    真巧死人了
    可知贫富二字限人
    一面又说了回话,晚饭毕 一味的昧酒
    话说凤姐和宝玉,回家见过众人。
    宝玉先便回明贾母秦钟要上家塾之事,
    自己也有了个伴读的朋友
     秦钟一一答应,回去禀知他父母
     传事云牌连叩四下,正是丧音
     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少时三家下轿
    白茫茫穿孝仆从两边侍立
     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
    那一位是衔玉而诞者
    赖藩郡余祯
    也便就要进城
    就无来请太太的安
    与他作了妾
    贾琏此时没好意思,只是讪笑吃酒
    贾琏笑着说道:我就从命不过去了
    千万别告诉人
     且听细讲
     乃本地人氏,姓王
     知有此一门连宗之族
     这刘姥姥乃是个积年的老寡妇
     不肯去亲近他
     约有一二十妇人,都捧着大漆捧盒,进这边来等候
     身材俊俏
     听阿凤指示
     (以上,第六回)
     只因我那种病又发了,所以这两天没出屋子
    不用这方儿还好,若用了这药方儿的病症,
    真真把人琐碎死
     真坑死人的事儿
     可知贫窭二字陷人
     一面就叫送饭,吃毕晚饭
     一味吃酒
     (以上,第七回)
    话说风姐和宝玉,便回明贾母秦钟要上家塾之事,
    自己也有了个伴读的朋友
     秦钟一一的答应,回去禀知他父亲
     (以上,第八回)
     传事云板连叩四下
     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
     少时三人下轿
     (以上,第十三回)
     白汪汪穿孝仆从两边侍立
     贾门秦氏恭人之灵位
     那一位是衔宝而诞者
     (以上,第十四回)
    赖藩郡余贞
    也便宜要进城
    就没来请奶奶的安
    (以上,第十五回)
    与他作亲
    贾琏此时没好意思,只是趣笑吃酒
    贾琏笑着忙说:我就不过去了
     (以上,第十六回)
     观览此表,庚辰本的何去何从一目了然,它的底本也是不言而喻的了。至于己卯本的修改文字改得怎么样,大家也自会明鉴,无须赘评了。但是如果仅仅看了这个表,也会引起一种误解,那就是自然会以为庚辰本只是照抄了己卯本。果然如此,那庚辰本就会是徒有其名,它实质上仍然是一个己卯本。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庚辰本在己卯本的基础上是又有一次修改的,看一看这批改笔当然也是非常必要的。
    怜贫恤老
    (甲、己、杨)
    可是说的侯门深似海
    (己、杨)
    太太的陪房周瑞
    (甲、己、杨)
    随周瑞家的来至外头
    (己、杨)
    留着给宝丫头带罢,又想着他们
     (己、杨)
    秦钟见问,便因实而答
    (甲、己)
    将笠沿拽在抹额之上
    (甲、己)
    豁瑯一声,打了个齑粉
    (甲、己)
    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
    (甲、己)
    少不得替他筹算筹算
     (甲、己)
    怜贫惜老
    (庚)
    是啊,人云侯门深似海
    (庚)
    太太的陪房周瑞之妻
    (庚)
    随了周瑞家的来至外面
     (庚)
    留着给宝丫头带罢,又想着他们作么
     (庚)
    秦钟见问他,因而答以实话
    (庚)
    将笠沿掖在抹额之上
    (庚)
    豁啷一声,打了个粉碎
     (庚)
    速请太太领众去谢恩
     (庚)
    少不得替他算计算计
     (庚)
    庚辰本是曹雪芹生前脂砚斋的最后定本,可是这些修改,偶或可取,多数居于可改可不改之间,有的还是误改或妄改。比如林黛玉将贾宝玉的“笠沿拽在抹额之上”,本很正确;改成“将笠沿掖在抹额之上”,非常错误。林黛玉根本就不会这样做,而且根本就办不到。它把贾宝玉的美好形容破坏了。——庚辰本的修改,其文字优劣姑且不论,重要的是它有了一次修改,虽然修改文字在各回当中不够平衡,比如第十三回和第十四回,庚辰本几乎是照抄己卯本。它自身的修改向我们表明,它是一个性质不同于已卯本的独立抄本。已卯本是己卯本,庚辰本是庚辰本。
     对于己卯本和庚辰本的改笔,笔者始终持怀疑态度,即疑其非雪芹、脂砚文笔。但因有己卯、庚辰定本之说,迄今未敢毅然断为后人窜改。因此仍据以考察己卯本原本和庚辰本原本的版本关系。如果确系他人妄改,清除了这些文字,那么,就只剩下丙子之文,己卯一庚辰本之说遂得以成立。
    三、过录庚辰本的底本
    这个问题是近年来《红楼梦》版本研究当中争论比较热烈的。一种意见认为现在这个过录的庚辰本是从怡府本的过录本或怡府本过录的,另一种意见主张它还是抄录于庚辰本。笔者赞同中间一种意见,下面就把我的想法和根据写出来。
     主张过录庚辰本(以下简称庚辰本)是从怡府本的过录本(以下简称己卯本)过录者的主要说法是:己卯本抄写完毕,抄藏此书的主人又用原庚辰本加以校补,用朱笔把异文写在己卯本上。后来,庚辰本的抄者照抄己卯本,——连同它的朱笔旁改旁补文字,结果就产生了我们所看到的庚辰本。但是,已卯本上的朱文并非完全是最初的校改文字,所以在1981年影印此本时,后人的朱文被清理掉了。
     这种说法是否符合实际呢?己卯本和庚辰本的抄写过程固然无从考察,要看庚辰本是不是从己卯本抄得的,关键就是看己卯本上的朱文是不是全部包括在庚辰本里。笔者查考的结果是绝大部分朱文的确是写在庚辰本的正文里,这说明了庚辰本抄自己卯本的可能性。但是,也有极少数朱文是在另外的抄本里见到的,庚辰本里反而没有,这又否定了庚辰本抄自己卯本的可能性。
     亦落[乐]此俗套(子)(己)
     亦乐此俗套子(庚)
    双衡比目[皆]玫瑰珮(己)
     双衡皆玫瑰珮(庚)
    却说代玉同姊妹们至王夫人处,见王夫人(正)与兄嫂
     处的来使[人]计议家务(己)
     却说代玉同姊妹们至王夫人与兄嫂处来时便计议家务(庚)
    己卯本的确据庚辰本校补,而且改得很盲目。最后这一条的校补文字则不见于庚辰本。
     原名唤贾敏(正)
     (原)名唤贾敏(己)
     名唤贾敏(庚)
    可伤其母上月竞亡故了(正)
     可伤(其母)上月竞亡故了(己)
     可伤上月竞亡故了(庚)
    走了一箭之地(府、正)
     走了一射[箭]之地(己)
     走了一射之地(庚)
    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正)
    撮[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己)
    撮拥着三个姊妹来了(庚)
    匙筋香盒(府、正)
    匙箸[筋]香盒(己)
    匙箸香盒(庚)
    用金八宝坠脚(府、正)
    用金八宝坠角[脚](己)
     用金八宝坠角(庚)
    肌肤莹润(府、正)
    肌骨[肤]莹润(己)
    肌骨莹润(庚)
    偏遇宁荣二公之灵(正)
    偶[偏]遇荣宁二公之灵(己)
    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庚)
    家业萧条(府、正)
    家业消[萧]条(己)
    家业消条(庚)
    怜贫恤贱(正)
    怜贫惜[恤]贱(己)
    怜贫惜贱(庚)
    倒碗茶来我吃(府)
    洌碗茶来我吃(正)
    到[洌]碗荼来我吃(己)
    到碗茶来我吃(庚)
    我叫他倒是无情意的(府)
    我叫他洌是无情意的(正)
    我叫他到[洌]是无情意的(己)
    我叫他到是无情意的(庚)
    己卯本又曾据戚序本或有正本校改,看来也是毫无疑义的。《石头记》中的“倒”经常写作“到”,王府本加以改正,而只有戚序诸本在用作倒茶倒水时特别写成“左氵右到”。己卯本在“到”的左侧用朱笔加“氵”。
    惜春命丫环入画来收了(甲)
    惜春命丫环(入画来收了)放在匣子里(己)
    惜春丫环放在匣子里(庚)
    可知贫富二字限人(甲)
    可知贫窭[富]二字陷人(己)
    可知贫窭二字陷人(庚)
    这日偶至郊外(杨)
    这日偶至郭[郊]外(己)
    这日偶至郭外(甲、庚)
    不但官爵(甲、庚、杨、府、正)
    不但官爵(不保)(己)
     己卯本朱校文字又偶同甲戌本、杨藏本或竟空无所依而意补。总之,上述己卯本的朱文并未被庚辰本的墨笔抄入正文,而这些朱文也被影印本保存下来,被认为是原校改者的笔墨。笔者将这类朱文和其他朱笔旁改旁补文字加以比较,发现它们的笔迹完全是一样的,可见确是同一次的早期校改文字,而不是晚近朱笔校文误被影印存留的漏网之鱼。正因如此,怎么能说庚辰本是从己卯本过录的呢!或者这些朱文出现在庚辰本过录之后,或者庚辰本抄自他本,二者必居其一,其他的解释是没有的。
     庚辰本不会从己卯本抄得,我们另外还有更加有力的证据,这就是抄写夺漏的实例。己卯本和庚辰本的相同夺漏,是怡府本抄脱;己卯本脱漏而庚辰本其文具在者,就是庚辰本非抄自己卯本的明证。第三回:“故忙道喜。二人见了礼,张如圭便将此信告诉雨村。”庚辰本同于甲戌本,己卯本和杨藏本无。“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庚辰本同甲戌本,己卯本和杨藏本均脱漏后半句的十个字。第五回开头,甲戌本有“却说薛家母子在荣府中寄居等事略已表明,此回则暂不能写矣”。己卯本与杨藏本均删去,庚辰本则有之,不过是“第四回中既将薛家母子在荣府内寄居等事略已表明,此回则暂不能写矣”。甲戌本同回有“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着宝镜”,庚辰本后一个“着”作“的”,己、杨两本则无此句。试问己卯本的阙文庚辰本何以能无中生有呢?此必另有所出。此本不从己卯本抄得则明矣。
     中国历史博物馆藏《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三回零两个半回,被鉴定为己卯本的散佚部分,并从而发现这个己卯本是怡亲王府的抄本。这是吴恩裕和冯其庸同志在《石头记》版本研究方面的一大贡献。翻阅这三回多书,给人最鲜明的印象是它没有任何朱笔修改文字。那么是不是庚辰本跟它完全相同,因而只是照抄而已呢?笔者校勘了这几回书,发现二者的异文还是很多的。拙著《论立松轩本的底本》引用了第五十五、五十六共一回半书中的重要异文,表述了庚辰本不是过录于所谓怡府本的看法。第五十七回两本的异文有七十余处,第五十八回的异文有五十余处,第五十九回(半回)的异文有二十余处。现将其重要者引述如下:
    己卯𠥽 庚辰本
    咳嗽的好了
    混账黄子们
    挖笋修竿
    小吉祥儿
    你竟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
    十锦桶子又忙笑解释道
    是日也定亍一斑[班]小戏
    至????散时
    这是极好的好事
    狠使唤他们
    拿出些钱来
    我也是这样来者
    我哥哥已竟相准了
    这是什么账篇子
    大家说笑了一回方散
    禁约得丫环辈。
    当面细问
    外面诸事不消细述
    我回奶奶们去
    揭盖看时
    又吃了半碗粥
    袭人道既不吃
    说来可是好笑
    只一“诚信”二字为主
    贾珍骑马率领众家丁围护
    要些蔷薇硝擦
    编一个花篮
    莺几便笑说
    幸亏园里的人多,没人分记的清楚
    一带地上的东西都是我姑妈管着
    咳嗽可好了
    混账行子们
    挖竹修竿
    小吉祥儿
    你经。[径]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
    十锦格子
    又忙笑解说道
    是日也定于一本小戏
    至散时
    这是极好的事
    狠使他们
    拿出钱来
    我也是这样来的
    我哥哥已经相准了这是个账篇子
    (以上,第五十七回)
    大家说笑了一会方散
    禁约得丫头辈
    面问
    外面细事不消细述
    我回去回奶奶们去
    揭开看时
    又吃了几碗[匙]粥
    袭人道既不吃饭
    说来可是可笑只一“诚心”二字为主
    (以上,第五十八回)
    贾珍骑马率了众家丁护卫
    要些蔷薇硝来
    编个花篮儿。
    因说
    幸亏园里的人多,没人记得清楚
    一带地上的东西都是我姑娘管着
     (以上,第五十九回)
     “挖笋修竿”,“定了一班小戏”,“吃了半碗粥”,“诚信二字为主”,“率领众家丁围护”等,皆比庚辰本改文正确。现在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庚辰本的修改者绝对不会是脂砚斋,因此,也无庚辰重定之事。所谓“庚辰秋月定本”,乃编定评定后四十回而已。既然不存在全部八十回的庚辰本原本,也就不会有抄自庚辰本的过录本。
     今之己卯本和庚辰本都抄录于怡亲王府过录本,而怡府本则是从己卯一庚辰本抄出来的。
     两本相同而异于诸本的文字,为我们展示了庚辰本和己卯本的特殊关系。己卯本第一回残缺,我们碰到的第一处这样的异文,就是前面曾经论及的香菱的乳名。甲戌、王府、有正、杨藏均为“乳名英莲”,惟独己卯本是“乳名英菊”,庚辰本是“乳名唤作英菊”。甲戌本写英莲“乖觉可喜”,王府、有正亦如是。己卯本和庚辰本却是“甚觉可喜”。杨藏本也不例外。这当然是怡府本的修改。甲戌本与王府、有正两本的“曾回头顾他两次”,己卯本、庚辰本和杨藏本都是“曾回顾他两次”。这种异于他本的相同文字,显示着庚、己两本的同源关系。第二回甲戌本的一处文字是:“针黹诵读而已”,己卯本作“针绣诵诗而已”。杨藏本的是“针绣诵读而已”,庚辰本的是“针黹诵诗而已”。怡府本修改了两次,庚、杨各从其一。同回,己卯本“今????石上所抄云”,庚辰本“据”亦作“?????”。凡此种种,都透露着庚辰本的前五回也与己卯本是同母。第六回以后庚辰本与己卯本有共同底本。第七回甲戌本有“余信家的”。此本有批语,说“余信”者,“愚性”也。杨藏本的是“茶信家的”。己卯本的则是“蔡信”,朱笔点去“信”,补改为“姓的女人”。庚辰本的也是“蔡信”,墨笔旁补“的女人”。己、庚、杨同出于怡府本。第十六回的一处文字更特殊, “有话明日一早再请过去面议”,其中的“有”字,己卯本和庚辰本的原文都是只写了这个字的第一笔,即均在其相应的位置上写了一横。己卯本朱笔补成了“有”字,庚辰本则点改为“说”。这种特例确切说明了己、庚两本是共同底本。如果以为庚辰本是照抄己卯本就说不通了,因为它的正文并未照己卯本朱笔补字抄作“有”。
     《石头记》和《红楼梦》的早期抄本不多,而它们的关系却够复杂了。虽然如此,但只要紧紧把握住分析其文字关系这一个重要环节,它们之间的关系如何还是可以分疏清楚的。只要掌握充分的材料而不只是根据个别事例,就会作出正确结论,而不会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片面性错误。己卯本和庚辰本,过录己卯本和过录庚辰本,它们的底本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看似简单,其实不然。笔者主要根据与甲戌本相对应的十六回书,说说我的粗浅意见,其中问题尚多,准备继续探讨下去。
     1983年8月8日至8月16日初稿
     1983年9月15日至9月25日修改
     1985年3月30日再修改于克山师专
     1999年11月9日阴历十月二日校改
    

    原载:《红楼梦的版本及其校勘》
    
    原载:《红楼梦的版本及其校勘》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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