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不是“燕然” 艾治平先生《历代绝句精华鉴赏》(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释李贺《马诗》之五,以为“燕山月似钩”之燕山是指“燕然”,即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之杭爱山,“这一(代)带是历来的古战场……李贺生活的贞元、元和之际,大漠如雪的燕然山,也是国家多事之地。”查唐诗各选本(建国后)亦多同于此说,认为“燕山”指今河北蓟县一带燕山山脉者却为数寥寥。此说盖本于王琦的《李长吉诗歌汇解》。而王注“大漠”句引班固《燕然山铭》“经卤碛,绝大漠”,以为李贺用典以明志,意欲效法窦宪立功边地。 燕然山一带唐初属燕然都护府,置府始于贞观二十一年,德宗建中时废,唐室对该地的控制并不长。安史乱起,唐军西北精锐内调入援,吐蕃乘虚攻陷河、陇。岑仲勉《隋唐史》详列当时失陷的西北19州及时间,唐室控制的这些州府都陷入了敌手,遑论“去塞三千余里”(《后汉书·窦宪传》)的燕然了。何况,燕然在当时便是处于半独立状态,包括燕然都护府居住之部落多滥葛在内的漠北13部,以后也时叛时附。安史乱后,唐室西方路断,安西、北庭先后失控。(《资治通鉴》卷198、201、227、237、238、233)唐与吐蕃、回纥的军事态势与开、天时比,已根本逆转,唐室无力再全部收回失地,遑论取燕然!这些都发生于李贺出生的790年之前。唐于建中元年、二年遣使会谈(《资治通鉴》卷226、227),建中四年,唐蕃之间两度会盟,确定双方边界,规定了缓冲地带,承认既有事实(《资治通鉴》卷228与《文献通考·四裔十一·吐蕃》)。穆宗长庆元年(821年)双方再度会盟于长安域西,次年刘元鼎又入蕃会盟。后建立“唐蕃会盟碑”,用汉藏两种文字纪盟约内容,今见于拉萨大昭寺前,可与《文献通考》相参证(参岑仲勉《隋唐史》)。这些事实表明,燕然一带在中唐时已非唐土,甚至连羁縻之地也不是,河湟尽失,历来攻伐之路已断,唐国力已衰,焉能打到辽远的漠北去?“燕然”说不切合中唐以安内为主的国策和当时边塞诗创作实际。收复失地才是唐室当务之事,人民强烈要求的也是平定内乱、实现统一。而对燕然山这样遥远之地的开拓,实非国力所及。中唐边塞诗大率也是围绕上述主题,李贺诗也未离此大局。其诗句如《南园》中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和“不见年年辽海上,文章何处哭秋风”,颇能反映此时时势和他的理想。 《相逢行》是否径用《西京杂记》之载? 《相逢行》(相逢狭路间)有句:“入门时左顾,但见双鸳鸯。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艾先生说:这里径用《西京杂记》所载:“霍光园中凿大池,植五色睡莲,养鸳鸯三十六对。”(见三秦出版社《先秦汉魏六朝诗鉴赏词典》)此说似亦有商榷之处。《西京杂记》乃晋人葛洪(而非汉刘歆)所撰。唐张柬之《洞冥记跋》、刘知几《史通·忤时》、段成式《酉阳杂俎》、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旧唐书·艺文志》、《文献通考》等多种古籍均持此说,有的还作了辩证,这个观点已为后人所公认。谓其为刘歆撰者只有宋人黄伯思《东观余论》。《中国古代小说百科全书》“西京杂记”条已从版本、目录、校勘三个角度给以有力驳斥。既然《相逢行》为汉乐府清调曲所存古辞,自然不可能袭用晋人书中之载。即使《西京杂记》真为汉人刘歆所撰,今人又何以能断定是《相逢行》径用了《西京杂记》,而非《西京杂记》附会了《相逢行》的文意呢?故笔者以为,《相逢行》中的有关诗句,只是对汉时贵族家庭状况的描写,并非“径用”《西京杂记》。 …… 点击附件浏览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