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1980年代以来,我国长篇小说创作发展的现象特点,最简洁概括的话,我以为就体现在一个“多”字上。 一是作品数量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年产不足百部,增长到2008年的逾1100部。这仅是纸质出版的数量。二是作家人数越来越多。在以往的观念里,长篇本来只是“成熟”作家才敢上手的文体,或者说,只是少数作家才敢问津的文体——其中似乎有对于作家等级资格的业内“约定”。但到了1990年代以后,长篇已成为所有小说家都“必须”写作的文体。小说家的最重要目标之一就是写长篇。所以,夸张点说,有多少小说家,也就有了多少长篇小说家。三是长篇的题材/内容、样式/形态、技巧/手法等越来越丰富和多样化。并且有一点也很明显,有些难以把握的题材,一时还很难以纸质形式正式出版,但在网络或民间,仍在以各种方式(包括公开方式)流传。四是长篇小说的海外翻译数量越来越多,特别是,有些作家作品已经进入了海外严格意义上的商业出版市场。与此相应,中国长篇的世界文学影响力正在上升,并且已经成为国际中国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对象。五是长篇在文学市场中的“市值”越来越高、比重也越来越大,即长篇小说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商业市场,能够产出商业利润。并且,一部分作家已经构成明显的“卖方市场”,掌握了一定的作品定价权。六是长篇被改编成其他文学样式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改编数量越来越多,同时,虽然没有改编成功,但被买断的长篇数量却远比成功改编的作品数量为多,这显示了长篇影响力的强大扩张性。 当然,如此之“多”也主要只是一些现象特点,并不是对长篇创作质量优劣好坏的判断。如果从存在的问题或者不足的方面来看,同样可以提出几点。 一是不少作家虽然有长度意识,但缺乏文体的主题意识和结构能力。作家对长篇的长度一般都有自觉的控制力,在这方面,追求大制作和小长篇的两种显著现象,就是充分的说明。但控制了长度并不等于完成了长篇,长篇主题的简单化、整体结构的松散性,几乎是近年来许多长篇的通病。严格地说,这类弊病实际上是取消了长篇写作的必要性,但许多作家对此并无自觉。 二是一些作家往往好以出格、出位的语句、情节刺激阅读,不耐平实的细磨功夫,不重精到的细节推敲,功利躁动之心毕现。虽有人物描写,但性格塑造不力,往往通篇没有人物性格的演进、显示过程,这也就没有了人物的可信度和亲切感。概括地说就是:好奇绝而厌平实,重情节而轻细节,写人物而缺性格。 三是许多长篇作家其实都没有编好一个完整的长篇故事的能力。有多少长篇是一个好故事?特别是,有多少作家拥有讲述原创故事的能力?许多长篇都有两个相似的毛病,一种是故事缺乏整体一贯的演绎逻辑,时有生硬之感;另一种是故事的后半部特别是结尾,不能圆满结束。故事编不好,笔力也就达不到。 四是语言粗糙而不讲究。作家要对文字负责。长篇的语言可以也应该像中短篇一样,追求精确、到位,讲究精、气、神。但许多长篇的语言简直就是对文学写作和文学人格的不尊重,甚至是侮辱。这不知是作家的能力问题,还是观念意识问题所致。 五是拼凑敷衍,以中短篇的连缀“冒充”长篇。这种现象近年已经越来越多,名作家和新进作家都有这个毛病。不光是图省心省力,而且美其名为“文体创新”,简直莫名其妙。可能是长篇的市场价格和文体地位引诱了作家的不自爱表现。一部成功的长篇往往能使作家“名利双收”,于是,投机的跟风、仿制之作立即层出不穷。比较起来,长篇中的此类现象最甚。其中的最下流者,则不惜以抄袭谋利。 据说,近年网上的长篇数量已经达到年产20多万部的天文数字。数字如此之大,且更新快如疾风,目不暇接,对此,文学批评又如何面对?无话可说也属无奈。 原载:《文学报》2009-08-0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