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在仲秋,大江南北传来农作物丰收的消息,令人兴奋。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口,以并不占优势的耕地面积,如果没有农作物的大面积丰收,保证13亿人口有饭吃,是绝对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更有一种喜庆景象,也着实令许多人为之高兴。也是媒体报道:80后作家进军杂志,某种杂志每月发行高达50万册。于是媒体惊呼,操盘这本 杂志的80后作家已是名利双收了。 文学沦为经济作物,早已不是新鲜怪事,几年来不少文学新品种和经济作物新品种一样,相继登上畅销榜首。其中,许多文学新品种的市场状况极好,可以数十倍提高印刷品产量,从根本上改变了文学作品出版的困局。此中,譬如盗墓新品种,鬼吹灯新品种、网络品种、性爱品种……每个品种都掀起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出版高潮,动辙几十万册的高印数,动辙几百万元的高版税,甚至还排出过富豪作家榜。一时之间,文学界一片浮躁景象,这也就难怪旁观者们笑话中国小说是一堆垃圾了。 作为经济作物的小说,是以销量为惟一标志的,媒体在介绍这些“小说”或“杂志”销量高达数十万、近百万册的时候,却从没介绍过这些经济作物的营养作用。譬如小麦,市场上既要有行市,也要有产品介绍,说明新品种小麦的营养成分;而作为经济作物的小说,却只有市场销售状况,从没人过问它们的文学含量。按说任何一种经济作物,如果产量高,销量好,一定有极高的营养价值;对人体没有价值的东西,产量再高也不能成为经济作物;偏偏作为经济作物的小说,在市场上却只有销量。不问这类小说的文学含量和精神格调,只炒作印数和名利双收,绝对不是精神文明产品的运作方式。 既然小说成为了“经济作物”,自然就会有经济作物的运作方式。它们的运作方式,也和所有经济作物的运作方式一样,首先要创造一个品牌,再以铺天盖地的广告打开市场。迄今,经济作物小说的品牌已然不少,先有了韩寒品牌,再有了郭敬明品牌,不必做电视广告,只要几位王牌评论家们一“热捧”,这几个品牌就占领了出版市场。而这几个品牌的代表人物,也就成了青春偶像。 沦为经济作物的小说新品牌,其实都不是文学概念,其最著名的郭敬明品牌,经济成分绝对重于文学含量。前不久发生了一件事:小郭先生抄袭他人小说的丑行被媒体揭发,告上法庭,法庭做出裁决,要小郭先生赔偿原作者经济损失,并公开道歉。经济赔偿,小郭先生不在乎,只是绝对不道歉。 而且更可笑的是,被小郭先生抄袭的原小说出版之后,特意在封面上标明“此为郭敬明抄袭的原小说”,结果呢,销路并不看好——反品牌运作,还是卖不过小郭先生抄袭后制造的赝品。 有的朋友就不理解了,李逵何以就卖 不过李鬼呢?原因其实很简单:郭的赝品是一个经济作物品牌,原小说只是可怜兮兮的小说,秘密就在这里。 最近,又出现了一个“最小说”杂志,号称发行50万册。既然有“最”,自然就有“不最”,“最”到什么程度才能发行50万册?不“最”的想要发行50万册,应该如何去“最”?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青春写作的繁荣未必不是文学创作的幸事,有严肃写作,就可以有轻松写作。但既然说是“写作”,就得归属于写作范畴。与写作不搭界,“写”出来的不是“作”,只是一种经济作物,那就令人不敢恭维了。 小说沦为经济作物,冲击了作家的良知,一些已经在小说创作上赢得读者认同的作家,也跟着乔装打扮,制造经济作物,一味追求市场印数,背叛了自己的文学良知,使一大批不良“作品”充塞了文学市场。 文学总要有严格的价值取向,一部文学作品,总要有伟大的社会理想,再要有严正的生活批判,更要有能给读者带来阅读愉悦的艺术含量。离开了世代中外作家认同的文学价值取向,无端地制造“最”,但愿不要给历史留下笑话,不要制造出世纪怪胎。 文学可以有流派,可以有主义,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小说还有一个“最”,更不理解“最”的小说何以就有如此好的销量?媒体可以不负责任地吹捧“最”的成功,但作家却不应该在“最”的面前失去良知。中国作家在小说沦为经济作物的严酷现实面前竟然失语,不仅是文学的悲哀,更是民族的悲哀了。 不要和文学耍小聪明,今天名利双收,来日可能被人唾弃,垃圾可能欺骗世人于一时,但世人不会长久被垃圾欺骗。对于中国作家来说,这样的现象已经司空见惯了,当年一个个写作大潮,几位追风作家也曾名利双收于一时,然遭历史淘汰,那些曾经名利双收的“最”们,不是早被读者忘掉了吗。 倒是应该奉劝追“最”风的朋友,有人担心文学在我们这一代失去尊严,不会的,只要还有一个正直的人敢说正直的话,只要还有一个人坚持严肃写作,文学终将走出经济作物的困境,恢复文学的尊严。 原载:《光明日报》2009-11-0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