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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王维李白山水诗比较的商榷 ——读王志清《纵横论王维》(修订本)【1】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张家琪 参加讨论

     
    我读了王志清《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着重看了其中的第五章第二节即“情缘天籁的诗性呈象:与李白比较”,感到对唐代两位大诗人的比较,是用了“新”尺度。书中一些观点,我难以接受。我水平有限,考虑再三,谨提出个人看法,敬祈专家作者和读者指正。
    一、与史料不符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五章第二节的开端,有个简短的说明:“王维与李白最大的可比性在于他们的山水诗上。”“王维与李白一生在山水诗上均投以极大精力,且都获得了极大成功。非常有探讨价值的是,二者山水诗风格歧异两极,一个冲和淡远,一个则清雄瑰奇,表现出大相径庭的美学趣味,各自代表了一个完整的审美创造模式,而又以两种迥然有异的美学形态生动地表现出盛唐面影,成为盛唐之正音。”【2】这个论述对王维李白都作了极高评价。但作者在比较方法上独出心计,书中说:“我们的不少研究,习惯于、也热衷于在时代精神上发微,寻找诗人风格的成因,这似乎并不错。”作者用“这似乎不错”含混的字眼,对山水诗的时代精神打了问号。作者说:“二诗人的主要创作活动时期和诗歌创作高峰,都是在最能代表盛唐精神的开元年间。从时代上来求解二者风格的成因,则很难自圆了,更不用说获取可靠的结论。”【3】并引用歌德的话:“一个作家的风格是他内心生活的准确标志。”转了一个圈子,无非是否定时代精神。让“内心生活”作为比较王维李白山水诗指南。我认为时代精神和“内心生活”对诗人来说是有密切关联的,可以统一,舍此就彼是主观片面的。时代精神是李白山水诗一个强项,作者所以这样做,是不言而喻的。
    书中比较王维李白山水诗的第一部分小标题是:“醉”、“醒”判然的生命状态。论述首先说:“诗人在人世间的人生态度,不外醉、醒两种。美学家宗白华先生在其《艺境》一书中指出:‘诗人善醒,他能透彻人情物理,把握世界人生的真境实相,散播着智慧,那由深心体验所获得的晶莹的智慧。’他认为:‘诗人更能醉,能梦。由梦由醉,诗人方能暂脱世俗,超越凡近,深深地坠入这世界人生的一层变化迷离、奥妙惝恍的境地……”[4]宗白华的这番话,表述诗人创作时两种心态,却被王志清拔高为“一种人生境界”、“一种审美态度”。为把“醉”、“醒”两种生命状态说得充分,书中很牵强地从政治失败上找原因:“王维与李白二人也自然找不到比山水更适合温存失败之心的途径。这两个政治失败者和山水癖好者,因为失败性质上的不同,在与山水的关系上也表现出极大的差异。”【5】既然王维李白都特别热爱山水,为什么还说“在与山水的关系上也表现出极大的差异”呢?说李白“被强性推入山林的”更不能自圆其说。如果王维官运亨通,他能长期呆在山林吗?可见也有外来原因。说“李白往往只凭一时的热情而轻率行事,缺乏理智的清醒。”更是武断。李白有失策的时候,如从璘事件。不能把个别说成一般,把现象看作实质。李白《远别离》的对皇帝失权告诫是在安史之乱之前,何等明智。
    说李白“被强性推入山林的”的观点有违于史料。刘昫《旧唐书文苑列传》云“李白 ……少与鲁中诸生孔巢父……等隐于徂徕山,酣歌纵酒,时号竹溪六逸。天宝初,客游会稽,与道士吴筠隐于剡中。”宋祁《新唐书文艺列传》云:“李白……十岁通诗书,既长,隐岷山,州举有道不应。……更客任城,与孔巢父……居徂徕山,日沉饮,号竹溪六逸。天宝初,南入会稽,与吴筠善。”李白传世书法《上阳台帖》:“山高水长,物象万千,非有老笔,清壮何穷。”表现了李白致力于山水诗的志向。李白长期在各地漫游,他的山水诗形成系列,有气势,有激情,无与伦比。罗宗强说:“在李白身上,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与自然的亲和力,仿佛身心与自然相通,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秀色难为名,荟萃日在前。……”【6】真是一语中的。
    书中诋毁李白山水诗中的爱国情怀:他的山水诗是醉的发作,酒精作祟。而王维山水诗“是天人相合、物我两忘的无可无不可的醒象。”李白山水诗是李白的强项,从正面贬损难以下手,须走旁门左道。作者根据李白嗜酒作文章。硬给李白戴上醉的帽子。说李白“他除了酒精麻痹的醉,还有就是想入非非之醉,其一生尽醉于幻想世界里。”【7】书中引用了《南陵别儿童入京》、《行路难》、《蜀道难》等诗中句子作为所谓根据。从而,对李白山水诗抒情给予贬抑。作者从现代心理学上硬把李白山水诗说成不健康的心态的表现。名之曰“主客体之间的严重对立”、“不和谐”的“矛盾体”、“山水外物与之不平之心相撞。”“他不断地动用‘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逐,砅崖转石万壑雷之类的意象和描写,以泄其愤,以逞其才,更是表现其耽于酒精和幻想中的精神胜利的愉悦,让我们领略其醉的深度。“【8】这样,李白山水诗清雄瑰奇的风格被酒气遮盖了,让人无法看清。王维山水诗冲和淡远的风格,在禅境中显得更加突出。
    在作者王志清看来,远离国事、脱离政治就是醒,热衷于国事、参与政治就是醉。李白“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抒发爱国情怀的诗被说成“心理逆反”,王维“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的诗视为超脱清醒。书中说:“王维在其山水诗中处心积虑地表现太古般空寂的禅境,展示大自然本来的韵律,没有世俗纷争的烦恼,只有物我想惬的契应,尘虑皆空,表里俱澈,……”【9】极力粉饰王维山水诗中的消极面,不惜把禅境说得尽善尽美。我认为:禅对中国诗歌发展有影响,这是一回事;禅能不能真正消除人的烦恼,这又是一回事,二者不能混淆。王维《秋夜独坐》云:“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说明中年奉佛的王维仍有摆脱不掉的烦恼。正如南怀瑾说:“你是人,不是神,不是佛,人有人的问题,硬用思想把它切断,是不可能的。”【10】鲁迅讲得更加尖锐:“那诗文完全超出于政治的所谓‘田园诗人’,‘山林诗人’是没有的。完全超出于人间世的,也是没有的。……诗文也是人事,既有诗,就可以知道于世事未能忘情。”【11】两位名人的至理名言,可以澄清书中在对李白山水诗的评论中所散布的迷雾。
    二、违反逻辑规律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 “与李白比较”这一节论述中明显违反逻辑规律的地方,分述如下:
    (1)违反同一律:对王维李白山水诗的比较论述,前后矛盾,观点不一致。开端说王维李白山水诗“都获得了极大成功。”“一个冲和淡远”“一个则清雄瑰奇”“表现出盛唐面影,成为盛唐之正音。”这个论述对王维李白山水诗都是肯定的,并且评价都很高。然而后面的论述,非但没有很好地展开,而转移为抑李白扬王维的轨道。同一律要求:判断必须得保持同一,不能随便转移。书中这种出尔反尔怎能让人信服?
    (2)概念不准确,判断不恰当,据理缺乏逻辑性。在“‘醉’,‘醒’判然的生命状态”这个小标题下,论述中将李白的生命状态,概括为“醉”,王维的生命状态概括为“醒”,这是极不准确的。人所共知:概念是准确反映事物的本质属性的思维形式。李白是情系国家人民的诗人。他清醒地注视国家的安危,不断用诗反映各个时期的社会风情和自己生活历程的切身感受。他的诗真情感人,不乏真知灼见,怎能用“醉”概括李白的生命状态呢?李白是位聪慧睿智、有爱国热情和宏大理想的大诗人,这是他的本质属性。至于嗜酒、游乐这是他的非本质属性。书中将非本质属性作为概念使用是错误的,将“醉”、“醒”作为判断王维李白两种“生命状态”是不对的。这样不利于真实了解两大诗人各个时期的情况。此外,“无”、“有”;“野”、“雅”这两对概念,也极不准确。文中论述也违于逻辑,下文分别评述。
    (3)对于王维李白的评论有欠公正:同是参与政治活动,对王维青年时代崇尚勇武、报国立功的精神及其边塞诗是赞赏的。“王维……的《从军行》、《燕支行》、《老将行》诸多边塞诗……表现出强烈的英雄主义、英雄意识及其报国立功的心志。”【12】而对于李白百折不挠的爱国情怀,加以指责。“非常滑稽的是,他在遭受放逐之厄运后,心理逆反,其用世之情分外强烈:‘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 ……”【13】值得注意的一个现象,书中论及王维山水诗时,即第四、第五两章,避而不谈爱国精神英雄气概等。但论及王维边塞诗时,即第六章才有了“人生价值”“报国立功”“时代风尚”这些字眼的出现。可见作者用心之良苦。
    书中推崇王维边塞诗富有个性。对此,我赞同。“王维特别喜欢塑造霸悍雄桀的英雄人物形象。”其实李白的一些诗“塑造霸悍雄桀的英雄形象”更多,书中指出:“李白《侠客行》诗更是表现出崇尚勇武的价值取向:‘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14】但我要问:为什么对个性突出的李白山水诗不予全面肯定,而遮盖其思想锋芒呢?我认为作者要把王维李白山水诗分个高低。
    书中说:“鲁迅先生在《文化偏至论》中猛烈抨击了中国文化对人个性的压抑,……于鲁迅看来,人的主体精神是卓异桀骜的。他十分欣赏拜伦,‘如狂涛如厉风,举一切伪饰陋习,悉与荡涤,……’”【15】接着指出鲍照与王维的边塞诗“突破了中国文化对人的传统设计,而以‘张大’了的超群拔俗的形象,表现了人格尊严和个性价值……”我在这里看到了真理的阳光,但在书中王维的山水论两章见不到这样的阳光。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更符合鲁迅“卓异桀骜”的论述。该诗抒发李白报国理想遭受打击的愤怒之情,这是抨击传统文化对个性的压抑。“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雷霆般的响声是争个性自由、反权贵维护人格尊严的宣言,如拜伦狂涛厉风。为什么作者视而不见呢?因为感情压倒理智,就这样李白山水诗豪放飘逸的风格,在书中不见了。
    (4)故弄玄虚,为山水诗的比较设置雾幔。书中用“无”、“有”这一对哲学范畴解释王维李白创作山水诗的文化心态,是臆说。书中说:“王维“从有到无”李白“无中生有”,“在思维方式上,王求其无,而李求其有。”【16】在作者看来这意味着王维在思维上比李白高一畴。老子提出“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四十章》)把“无”看作是产生“有”的精神本原。三国魏王弼继承了老子的观点,提出贵无论,认为“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有之所始,以无为本”。(《老子注》)西晋裴頠则主张崇有论,认为无不能生有,“济有者皆有也,虚无奚益于已有之群生哉!(《晋书裴頠传》)郭象《庄子注》,认为“无既无矣,则不能生有。”贵无论因为是唯心的早已破产,作者把“无”、“有”抬出来解释王维李白创作心态,毫无意义。
     古人云:“不以浮说而移心。”我认为《纵横论李白》(修订本)有些虚饰不实之辞:“这种艺术上以无生有的创作过程和审美经验,符合李白的审美创作特点,”【17】李白的情思和审美均有客观事物引起。李白是人不是神,他如果不深入山水之中,实际体察、精心构思能创作出大放异彩的山水诗吗?“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刘勰《文心雕龙•神思》把意境的创作过程看作是神与形,情与景,虚与实,静与动的辩证的统一。这种形象思维,离不开自然山水实际。所以“以无生有”不能概括李白诗歌的创作过程。唐代是儒释道并存的社会,王维李白均在不同程度受儒释道的影响,但其主导思想是不同的。作者对王维的人生之路即中年悟道是赞赏的,而对于李白始终不变的爱国政治热情是冷漠的。书中说:“王维‘精大雄氏之学’,而李白则以庄骚为心。庄禅以自然为至上,而追求一丘一壑一草一木中体会宇宙生命最深处的精义,使王维在与山水的亲近中培养起一种新人格和新价值观,潇洒成为林中风流的高士风范。”【18】所谓“自然至上”实际上远离生活,所谓追求丘壑、草、木中“体会宇宙生命最深处的精义”只不过掩饰之词,故弄玄虚而已。文学的价值就是真实,一旦失真,何谈“新人格”、“新价值观”呢?书中说李白“从个体人生角度看社会。”我看要比远离社会好,何况李白还常以整体角度看社会。在古代,“贵无”成为许多名士掩盖其腐败堕落的生活方式的遮羞布,他们把谈虚说无叫做“玄妙”,做官不理政务叫做“雅远”。可见把“贵无”作为比较山水诗的砝码,是不正确的。
      书中竟牵强地把李白山水诗与政治挂钩。这种主观臆断政治图解的论述,实质上是对李白山水诗的贬损。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被说成“叛逆因素”的“释放”和“情感上宣泄。”【19】该诗是李白的名篇。李白写此诗时,固然有归隐求仙之心,但更有神采飞扬的兴致和热爱祖国山水的激情,后者在诗中占主导地位。全诗虚实结合,突出了山水形象和气势。诗中将庐山的壮丽写得淋漓尽致,让人目不暇接,更以登高远眺,彩绘长江的雄姿,万里黄云飘浮,白波九道奔流,真是意境高远,气象万千。观之令人心胸开阔,精神豪放。正如桂临川云:“金篇开阖轶荡,冠绝古今。……”(《唐宋诗醇》引)此杰作被书中曲解为“诗人因对政治前途的大为失望而迁怒于儒学,……”【20】真是无稽之谈,李白已被庐山秀丽雄奇景色所吸引,身心愉悦,怎么会“极端矛盾”呢?作者臆测,也太离谱。书中背离李白山水诗研究,而从李白写作意图作文章,只能得出不正确的评价。因为不少作品往往不能体现作者的意图,作品效果与作者意图有时不一致,而且作者意图往往是含混的。
      书中说:“王李二人的思想的多元结构,在主要是政治原因的作用下而调整嬗变,……”“在对于生命价值的理解上,王追求生命的终极关怀,而李则更多地考虑生命的现实效价。”【21】这里固然有让读者品味,但通读全文,我感到有潜台词在其中:“精大雄氏之学”的王维,他的禅心,是李白不可企及的;“终极关怀”自然要高于“生命的效价”。然而人们是讲实际的,李白“考虑生命的现实效价”是看得清摸得着的。这反映在李白诗文中,和史书以及传说上。“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子夜吴歌•其三》)、“田家秋作苦,邻女夜舂寒。”(《宿五松山下荀媪家》)以及深表关怀拖船劳动者在烈阳下拖船的艰苦的《丁都护歌》等。在安史之乱前后,留下诗文,更显其爱国爱民赤子之心,不再叙述。王维的“终极关怀”,究竟是什么,我们在其诗文中感到不明显,不象李白的关怀摆在那儿。对此,我们也难以设想更无法体会。书中这种任意拔高是故弄玄虚。朱光潜说:“‘禅趣’中最大的成分便是静中所得于自然的妙悟,中国诗人所得力于佛教者就在此一点。但是他们虽有意‘参禅’,欲无心‘证佛’,要在佛理中求消遣,并不要信奉佛教求彻底了悟,彻底解脱。”【22】可见王维在修炼上未彻底解脱,即令解脱也不可能兑现“终极关怀”,虚拟的东西,只能起安慰和麻醉的作用。
    三、东向而望 不见西墙
    王维诗既有文雅的一面,也有雄强悍勇的一面;同样,李白诗既有阳刚之美,也有阴柔之美。王维诗的风格以冲淡空灵为誉;李白诗则以豪放飘逸著称。这是无可置辩,人所共识。然而,在书中《与李白比较》第三小节“‘野’、‘雅’差异的主体设计标题,将王维诗定为雅,李白诗视为野。这种异乎寻常的臆断,可能就是所谓“新发现”吧!刘勰说:“会己则嗟讽,异我则沮弃,各执一隅之解,欲拟万端之变:所谓东向而望,不见西墙也。”【23】
    书中论述“野”、“雅”的论据是非常牵强的。作者从王维李白性格气质上寻找他们诗格上“野”、“雅”的特征。归结为王维为“雅”、李白为“野”。人的气质性格是千差万别的。无可分高下。但是,人的道德品质且可分高下可褒贬。书中将王维的“谦恭谨敬”与李白的“任诞倨傲”以及王维的“优柔懦弱”与“李白的坚执”等一一对比。无非说明王维山水诗“具有‘雅’的特征。”李白山水诗“主体形象为‘野’”。这种脱离山水诗的判断,只抓住个别的表面现象,不顾全局和实质是不正确的。作者善于在儒释道上兜圈子。书中说:“如果说王维乃外儒而内庄禅,主体形象为‘雅’,那么李白是道地的内儒而外庄仙,主体形象为‘野’。”李白自述曰:‘谈玄赋诗,连兴数月。醉尽花柳,赏穷江山。……乐虽寰中,趣逸无半,平生酣畅,未若此筵。至于清淡浩歌,雄笔丽藻,笑饮醁酒,醉操素琴,余实不愧古人也。’”(《暮春江夏送张祖监丞之东都序》)【24】作者所举这篇序文以及其他诗文,是为说明李白“贪杯好醉”。以此增加对李白的负面印象。其实这篇序文的主旨是明确的。开元二十二(734)年春,李白上书韩荆州,冀图颇高,却不料“才大难用”,未能如愿。为排忧解闷,他出游江夏借送张承祖之筵,抒发有才难用之幽愤。从本文可看出李白是一位有抱负有骨气的大诗人。作者注重收集李白诗文中饮酒作乐的表面现象,作为对李白主体形象“野”的进一步加强,真可谓机关算尽。刘熙载说:“太白诗言侠、言仙、言女、言酒,特借用乐府形体耳。读者或认作真身,岂非皮相。”【25】可见李白诗言酒不能看作李白的生活。李白饮酒诗除作为一种乐府形体,还有其不可忽视的内涵。林庚说:“唐人的饮酒原是健康的豪爽的,……所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些少年人的豪爽的饮酒方式,乃是活生生的、现实的、热情的:正是在这个基础上,李白把它夸大了,典型化了,就成为‘斗酒诗百篇’的歌唱。他说:‘钟鼓馔玉不足贵’、‘会须一饮三百杯’、‘一醉累月轻王侯’!这里尽管是强调了饮酒,而它的实质却正在于‘轻王侯’的歌唱上。”【26】李白饮酒,起到了烘云托月的作用,这个月就是‘轻王侯’。唐代既是一个开放向上的社会,又是充满阶级对立的矛盾,那时人民对专权腐化的王侯和权贵是极不满的,不了解或无视当时人民的心声,就不可能给李白的饮酒诗山水诗和其他诗文以正确的解析。“太白酒楼”“太白遗风”在许多地方依然存在。李白遗迹受人瞻仰,李白传说至今流传。说明人民喜爱李白,李白的诗从一定角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历史和人民情绪和愿望。李白“不事权贵”的思想,拉近了与人民距离,在封建社会多么难能可贵,自然受到人们的推崇。人为关注不如李白的诗人,我想他在人民群众中的影响不会超过李白。
    书中在论述中竟抬出陈腐的相貌论和血统论,以混淆视听,让人增加对李白“野”的印象。“这个血管里流淌着西域人血液的天才诗人,古人描绘其长相,‘眸子炯然,哆如饿虎’(魏颢《李翰林集序》),与儒教温文尔雅、敛身谨敬的人格规范很不相协调。”【27】魏颢是李白的崇拜者,他原名魏万。从魏颢《李翰林集序》可看出魏颢对李白的第一印象是赞许的。在他心中天才大诗人的长相自有奇特之处。如果魏颢在天有灵,当他得知他写的李白长相,竟有人用来说三道四,他会出来澄清。血统论是被抛弃的陈腐之见,因它会造成人类之间血统分高低而形成隔膜和歧视。血型论是有科学根据的,认为人的性格往往与血型有关联。作者为什么不用血型论而用血统论呢?因血型论是中性词,而血统论是贬词,所以作者在比较中尽量汇集更多的贬词,甚至不惜重复地在性格、血统上不断强调,大做文章,真有些捉襟见肘。
    李白是盛唐最耀目的一颗诗星,这是历代的共识。诗圣杜甫作为李白的知交对李白有着崇高的评价:“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声明从此大;汩没一朝伸。文采承舒渥;流传必绝伦。……”(《寄李十二白二十韵》)杜甫赞赏李白狂放的个性,并极力推崇他的诗,认为李白诗超过同辈,将流传下去。杜诗又云:“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羣。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春日忆李白》)杜甫认为李白诗无敌,实际上把李白诗推到当时冠军地位。杜甫认为李白诗有着无比的艺术感染力。他集中了庾信、鲍照两位大诗人的诗格,加上个人天才,所以能发出耀眼光芒。他的诗清新俊逸。如“镜湖水如月,耶溪女如雪。新妆荡新波,光景两奇绝。”(《越女词其五》)如“清水芙蓉”新鲜秀美。再如“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长干行其一》)把新妇的心理活动,惟妙惟肖地表现出来了,不乏雅趣,而且风姿卓立。怎能用一个“野”字概括李白诗的主体形象呢?到了中唐时期一种新诗风盛行,李白杜甫不被重视,受到不公正的贬抑。韩愈给予驳斥,对李白杜甫作了千古定评。“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调张籍》)历史车轮到了二十一世纪,随着时代的巨大变迁,文化的多元化以及文艺新思潮的影响,人们对所喜爱的诗人往往偏爱,这种偏爱本来无可厚非。但偏到无原则的推崇,竟然贬损其他大家,为自己心爱的大家树碑。所采用比较法,实际上以大家压大家。把是非曲直搞乱了,名之曰“独到发现。”我认为这样对继承和发扬文学传统究竟会起怎样的作用呢,值得思考。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中“与李白比较”一节,开头虽称王维李白山水诗为“盛唐之正音”,但论述展开后极力肢解李白山水诗,抹煞其思想内容,李白的爱国情怀受到不应有的指责。李白山水诗只剩了一个无生气的躯壳。李白山水诗中豪放的气势,飘逸的神采,“惊风雨”、“泣鬼神”的艺术魅力在书中均不见了。似乎李白山水诗为“盛唐之正音”也成问题了。在这种阴影罩照下,比较王维与李白“诗风”,还有什么意义。我感这种比较是干巴巴的。书中“概括王、李诗风的差异”为:“其一在取材设象上”、“其二在表现形式上”、“其三在艺术技法上”、“其四在美学效果上”。【28】由于形式技巧脱离了思想内容;使人难以感受诗的整体形象和两大诗人的各自特色。我没有“独到发现”,只感到李白山水诗的光彩在《纵横论王维》(修订本)中消失了。
      关于王维与李白山水诗的比较,在八十年代后期曾在曲阜师范大学《齐鲁学刊》讨论过。赵玉桢先生发文与我争论。【29】时至今日,我仍坚持当年的观点。我认为王维的推崇者要把王维山水诗推崇到“古今独尊”的地步,李白山水诗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山。王维“万事不关心”,李白万事都关心。基于这个事实,王维推崇者,必须抬高庄禅的神圣光环,让时代精神的光芒暗淡下来。我认为只要国家民族存在,文学创作与国家与时代与社会总有联系,是不能割断的。因而,谈论山水诗不能脱离时代和时代精神。陶文鹏、韦凤娟说:“唐代山水诗表现了诗人们爽朗开阔的胸襟和奋发进取的精神,洋溢着热爱祖国、热爱大自然和热爱生活的激情,并且充满民族的自豪感和自信心。……”【30】这应当是唐代山水诗的主流。像这样表现时代精神山水诗,王维、孟浩然、李白、杜甫等都出现过。实事求是地说,最能代表唐代蓬勃向上时代精神的山水诗人,应首推李白。如果谈山水诗避开时代精神或变相否定诗中的时代精神,不但对李白不公,对王维和其他山水诗人也不公。王维前期蓬勃向上的山水诗,被置于何地呢?因为作者要贬损李白山水诗的时代精神,所以王维前期山水诗的时代精神也只好不提了。我们既要肯定王维山水诗的成就和高超的艺术表现力,但也要看到他后期山水诗中的消极面,不承认或掩盖都是不对的。李泽厚说:“‘晚年性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王维《酬张少府》)他们与自然的客观生活关系一般是消极、妥协、退隐的。这就使他们在反映自然美上有了自己时代和阶级的特征……”【31】这话真是言之昭昭。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论述了王维与李白山水诗之所以让人难以信服,是由于没抓住根本。恩格斯说:“……我是从美学观点和历史观点,以非常高的、即最高的标准来衡量您的作品的,……”【32】《纵横论王维》(修订本)在比较王维李白山水诗,背离历史观和美学观,无视时代精神和历史背景,把真善美弃之不顾,只从主观感受和“内心生活”以及性格血种等发掘,而且带有感情因素。无中生有地抛出“醉”、“醒”;“无”、“有”;“野”、“雅”错误观点,这不是“创新”,而是对文学遗产制造混乱,极不利于文学传统的继承和发展。
    注释:
    【1】 王志清著《纵横论王维》(修订本),济南《齐鲁书社》2008年7月出版
    【2】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17页
    【3】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18页
    【4】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18页
    【5】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19页
    【6】 茆家培、李子龙主编《谢眺与李白研究•自然范型•李白的人格特征》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9月,第191页
    【7】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21页
    【8】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23——224页
    【9】 《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21页
    【10】练性乾编《南怀谨谈历史与人生》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5年4月,第5页
    【11】《鲁迅选集》(第一卷)中《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8月,第287页
    【12】《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300页
    【13】《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23页
    【14】《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99页
    【15】《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322页
    【16】《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25—226页,第229页
    【17】《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28页
    【18】《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25页
    【19】《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27页
    【20】《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27页
    【21】《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28—229页
    【22】《诗论》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1984年7月,第82—83页
    【23】《文心雕龙译注•知音》(赵仲色译注)南宁漓江出版社,1982年4月,第396页
    【24】《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31页
    【25】《艺概注稿》(袁津琥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7月,第286页
    【26】《唐诗综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4月第160页
    【27】《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31页
    【28】《纵横论王维》(修订本)第232——233页
    【29】曲阜师范大学《齐鲁学刊》(1987年3期)刊载我的拙文《应怎样评价李白山水诗》,《齐鲁学刊》(1989年3期)发表赵玉桢《要科学地评价李白王维山水诗》对拙文提出异议。以后我又发文《再谈关于评价李白王维山水诗的问题》登载《齐鲁学刊》(1990年2期)《中国古代山水诗之冠》登载《齐鲁学刊》(1992年5期)
    【30】余冠英主编《中国古代山水诗鉴赏辞典•附录-山水诗概述》江苏古籍出版1989年7月,第23——24页
    【31】伍蠡甫主编《山水与美学•山水花鸟的美》上海文艺出版社1985年3月,第35页
    【32】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文艺理论教研室编《文学理论学习参考资料•马克思恩格斯论文学批评的标准》(下)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2年9月,第1166页
      作者单位:胜利油田滨南采油厂(山东滨州)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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