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创作应该如何发展的问题,平时较少受到社会舆论的关注,其原因很值得思考。近读在某报副刊版同期登载的两首诗《铭记你,西柏坡》和《十月随想》,深有感触。
《铭记你,西柏坡》亲切感人。这不仅因为它深情地讴歌了西柏坡独特的革命意义,而且因为它语言简练、质朴、生动。诗从三个侧面依次概括了西柏坡的革命历史特点:“你是一个精神的高地” 、“你是一个红色的传奇” 、“你是一个质朴的真理” ,充满激情而思绪不紊。诗通过比拟、比喻等艺术手法,使厚重的诗情和形象的诗语巧妙融合,耐人寻味。全诗散韵相间,同韵一贯,富有音乐美。 《十月随想》也是一首歌颂型的诗,给人总体感觉是,富有激情和想象力,意境开阔,然而比较费解。经反复读了之后,猜测似乎是歌颂中华民族的崛起和强大。与《铭记你,西柏坡》相比,这首诗偏重于抒情,更偏重于比拟、比喻、对偶、夸张等艺术手法的运用,显得内容比较空灵难懂。费解的诗句,如:“太阳以鸟羽的光泽悠扬华夏之魂/飞掠蓝天,摇荡起波涛汹涌的中国潮” 。不知“太阳”为什么会发出“鸟羽的光泽”和比喻什么,是否隐喻智慧之光呢?且不说形容词“悠扬”不能做动词用,“华夏之魂”何以不是在大地而是在“蓝天”上“摇荡起”“中国潮” ?这是否比喻我国的航天事业呢?读诗不是猜谜语。又如“江南晚归的渔舟,摇荡着/生命浪花般的灵性”等,究竟该怎么理解?我求助其他读者,也都不知所云,只感到“词藻挺美” 。 《十月随想》一诗之所以费解,除了意境空灵之外,语言问题也是重要原因。一、不适当地改变词语性能。如,除了前面诗句里形容词“悠扬”被改变性能之外,还有诗句“长河落日缤纷了/宁静的东方云朵” 。姑且不问这句诗是纯粹写景还是比喻什么,单就字面而言,其中“缤纷”一词,同样是表情状的形容词,含义为繁多而凌乱,并无动词功能,是不能带宾语(云朵)的,规范的用法有“落英缤纷” 、“五彩缤纷”等。顺便指出一点:有少数形容词是具有“兼类”功能的,如红、绿、丰富、繁荣、方便等,但是“悠扬” 、“缤纷”并非兼类词。一用“的” ,即是把动词“跃动”改作名词了。改变词性,恰如强使鱼儿在沙滩上爬行一样,岂不令人费解?二、不合事理常情。如“月光颤抖着亲吻低垂的麦穗” 。姑且不说这一拟人写法是否切当,其中“低垂的麦穗”就值得商榷。一位具有农村生活经验的读者看了说:“麦穗都是直立的,一‘低垂’就容易断落,只有稻穗、谷穗才会‘低垂’呢! ”类似上述的例子还有,不一一赘述。这些问题,直接影响了诗的效果。 诗歌很难写,难在语言。“各种文体都是语言的艺术,诗歌则是语言艺术的精华。 ” (廖仲安《反刍集》续编:《 〈红楼梦〉源流随笔》 )所谓“语言艺术的精华” ,是指诗歌的语言更精炼、更新巧、更动人。因此,诗歌作者既需要有丰富的想像力,“精鹜八极,心游万仞” (陆机《文斌》 ) ,创造新奇的语境,甚至可适当打破语言常规;又需要注意语言不可太离奇、太超常,要让一般人看得懂(自娱除外) 。只有让一般人看得懂,才谈得上“动人” 。关于诗歌内容和语言的关系问题,前人诗论名家有精辟的论述,如“诗当指事切情,不宜作虚无缥缈语” (清·赵执信《谈龙录》 ) ;“诗贵性情,亦须论法” (清·沈德潜语,见钱基博《现代中国文学史》总论引语) ; “诗歌要怎样才算得优秀?必要的条件是:内容与形式起了有机的化合。 ”“形式要使韵律、色彩、感触都配合得适当。 ” ( 《郭沫若书信集》下·《致萧殷》 )可是相当长时间以来,某些诗歌作者为了回避语言功夫问题,有个认识误区,认为诗歌语言越离奇、越含蓄、越难懂越好,而遵守语言习惯、通俗易懂、符合语言规范是束缚才情。殊不知,只有通俗易懂、符合语言习惯才会有读者;真正的好诗“老妪能解” ,合乎规范的诗句也可以很美(前一首《铭记你,西柏坡》可以为证) 。所谓“束缚” ,实质是对才情的保护,宇航员遨游太空,没有船舱的“束缚” ,行吗? 在当前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新形势下,为了让诗歌走进人民群众心中,诗歌的语言应该更新巧、更通俗、更规范一点;“诗人,应该更天真,更直率,更合群一点。 ” ( 《郭沫若书信集》下· 《致兰本》 ) 原载:《中国艺术报》2012年1月16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