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少数民族作家文学,在人民共和国创建以来的50年间,出现了划时代的嬗变。人们时常喜欢用“狂潮涌起”,来形容这一了不起的大变化,也许不为过。君不见,就是在这短短的半个世纪之间,我国55个少数民族作家文学的基本存在方式,业已完成了一整套异常重要的历史性超越:此前,在我国诸少数民族中间,有自己作家和书面文学的民族,还不足20个,而今天,所有生活在中国大地上的55个少数民族,都豪迈地拥有了自己的作家和书面文学;以往,少数民族作家人数甚寡、分布亦十分零散,并且他们也很难以少数民族作家的身份为世间所知晓,而现在,许多民族都有了自己相当壮观的作家群,一批批著名的、知名的少数民族作家,已在广泛的社会范围里享有荣誉;过去,少数民族中有长篇小说创作能力的民族只有三两个,而眼下,至少已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少数民族,出版了由他们本民族作家写作的具有较高水准的长篇小说;从前,连“少数民族文学”这个概念都未曾有过,而迄今,我们已经构立起来了一个崭新的、令世人不可忽视的少数民族文学体系,其中,不仅有众多的少数民族作家,还有发表他们作品的各式各样刊物,更有包括少数民族读者、汉族读者乃至于海外读者在内的庞大的少数民族作家文学的阅读欣赏群体。 ——在这一少数民族文学的总格局里面,也包括着一条名曰“民族文学理论研究与作家作品评论”的子范畴。 在文学领域,人们都会认同于这样一种看法:“创作实践”和“理论引导”,是文学赖以飞翔的双翼。那么,对于50年来高高腾飞起来的中国少数民族作家文学来说,仅有“创作实践”那一只翅膀,而短缺“理论引导”这一只翅膀,就是绝难想象的了。所以,我们在编辑出版这套《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精粹》大型丛书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要在其中编辑出版这么一部“理论评论卷”。 我们知道,在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发展的前期,即共和国建立之初的17年间,我国的少数民族作家创作活动,曾经出现了一个历史性的热启动过程。当时,有一些人数虽不很多却相当活跃的少数民族中、青年作家,发表了一批颇具思想性艺术性的作品,展示了当代少数民族作家文学可喜可贺的早春气象。伴随着这种态势的生成,国内文学界对少数民族书面文学作品的关注和评论,也及时出现了。人们不会忘记,包括茅盾、老舍等中国文坛巨匠在内的作家、评论家,写过一些热情洋溢的文章,来鼓励和指点少数民族作家们的创作,向更高更美好的文学目标挺进。少数民族的文学界,至今仍时时感戴着给自己最初激励的师友,以及他们那真诚中肯的评论文字。 不过,也应当看到,在整个50年代及60年代的前期,对少数民族文学展开评论工作的,大多还是汉族的文学工作者们;出身于少数民族自身的文学评论及文学理论队伍,在当时还没有形成。 少数民族的文学事业,从根本上讲,是少数民族人民自己的神圣事业。书面文学的发展阶段,对任何一个将自身文明从低级向高级推进的民族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正如某一民族的文学作品说到底必须得由该民族的作者自己来完成一样,作为少数民族文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民族文学理论及评论工作,也呼唤着一批少数民族出身的文学理论家、评论家的出现,呼唤着出身于少数民族的理论、评论工作者对民族文学创作的近距离的关注与批评。——当我们这样提出问题的时候,绝对无意想要排斥汉族理论家和评论家们对少数民族文学所做的积极无私的推进性工作,我国的少数民族文学发展,将永远需要和欢迎他们的批评、鞭策与指点。我们这样说,其全部意义就在于,我们的少数民族文学工作者,必须要随时提醒自己,少数民族的文学事业,不应该出现自身的理论“空档”,不应该出现自己的文学理论和评论工作者的“缺席”。事实上,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家,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的各自蕴含,常常会自然地反映到本民族作家的作品中,而对这种蕴含要做切近实质的阐示和批评,往往也确实有待于本民族出身的理论及评论工作者们来完成。 少数民族的文学事业亟需着理论的引导和批评——在亟需汉族理论家、评论家们热情支援的同时,更亟需着少数民族自己的理论和评论工作者的全力参与。 我国当代少数民族作家文学的全面攀升,形成于本世纪的最后二三十年间。也就是在这一段历史过程中间,我们的少数民族文学事业内里,真正出现了出身于少数民族自己的并且是形成了相当规模的理论和评论队伍。 这一队伍的出现,有效地改变了过去那种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相对滞后于文学创作的被动局面,使现在时的民族文学的总体发展,展示了趋向于完满、自足的健康态势。 在这里,我们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去详细地回顾由少数民族出身的文学工作者所组成的理论和评论队伍,是怎样在高度的民族文化使命感的驱动下逐步形成的经过了;似乎也同样已经没有必要,去一一追记少数民族出身的文学理论工作者,是怎样与汉族的理论家、评论家们一道,为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少数民族文学理论及评论体系,所留下的充满艰难然而却又值得自豪的历史足迹。请来读一读这部《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精粹·理论评论卷》吧,您会切实体会到,少数民族出身的民族文学理论、评论工作者们,的确业已集结成了他们自己的方阵——这一方阵,是饶有实力的。 在这部《理论评论卷》中,编者力图比较清晰地展览出50年来,少数民族出身的文学工作者们在理论和评论方面做出的基本成绩。这里面,既有若干篇是对少数民族文学发展实际所作的阶段性的宏观梳理,也有一些是对少数民族作家文学创作规律和发展前景的理性阐释,既有各种对于少数民族作家及其作品的富有见地的批评,也有许多对于某些单一少数民族或者地域性族群文学发展情况的分析与探讨……可以说,这些出自于不同民族的理论和评论工作者笔下的文章,虽然其发表的时间先后有别,认识问题和事物的角度与方式也不尽相同,但是,把它们集中到一处,却是能够体现出这条战线的总体面貌的。 当然,少数民族出身的理论和评论工作者是远远地多于本卷中所收入的作者人数的,少数民族出身的理论和评论工作者们这些年来为民族文学发展所提供的劳作,也远远不是由这样一部三十几万字的书籍就可以囊括得了的。由于成书规模的限制,也由于编辑本书时间的仓促,更由于编者视野和能力的局囿,这部《理论评论卷》肯定会存在相当的不足。这是需要由本卷编者来承担责任的。 在编辑本卷过程中,曾听取了《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精粹》丛书编委会各位委员们极有价值的意见,特别是其中的白崇人委员和张同吾委员,还对本卷的编辑方针、所选文章的范围与方向等提供了诸多宝贵的建议。没有编委会集体的经验和智慧,本卷编者,是难以达到现在所展现的编辑水准的。 最后,感到有必要再说一句的话则是:鉴于本书编辑的原则,是只收入少数民族出身的理论和评论工作者的文章,所以,这些年来出自于汉族的理论家评论家们之手的许多好文章,都没有被选进来。其实,所有少数民族出身的理论和评论工作者,都会在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的现时发展中,时时记得汉族师友们所做出的沉甸甸的贡献的。 原载 《民族文学》1999年第7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