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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西西里岛

http://www.newdu.com 2017-10-27 未知 刘锡诚 参加讨论

    近日在国家博物馆举办的西西里文物展,是"意大利年"的一部分,使国人大开眼界.不出家门就能欣赏到一向神秘的西西里的古老而灿烂的古文明.次展勾起了我的一段记忆.其实要要西西里去造访是一个平生奇想,那里是中国人很少涉足的神秘之境.早墨西拿的二站纪念馆留言簿上签名时,我确曾翻阅并打问过是否有中国人老参观和签名,得到的回答是是否定的.时间是1988年8月,距今已过去了17年.——2006年5月18日
    神秘的岛
    尽管我们的主人意大利舞蹈家利洛·亚历山大鲁不时地打瞌睡,车子开得还是够快的。好在高速公路全封闭,无障碍,否则肯定有好瞧的。时速表的指针常指在150公里上,连续开了15个小时,早晨6点从北部的戈里齐亚出发,穿越意大利靴子形的腹地,终于在午夜子时抵达了我们此行的终点,意大利南部的省份西西里岛。
    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西西里是神秘莫测的。历史书和童话书都这样告诉我们。那里不仅是个充满魔幻的童话世界,还是令人谈虎色变的黑手党的老窝。据传不久前意大利政府还曾曾派警察部队到那里帮助维持治安。此刻,当我们钻出汽车,站在由勒佐加拉勃利亚开望墨西拿的轮渡的甲板上,迎着海能够伸深懒腰想松弛一下疲劳已久的身躯时,远望着在茫茫无际的地中海里闪烁不定的灯火,不免陡然增加了对这个陌生岛屿的神秘感。
    我们乘坐的Volvo轿车停在墨西拿市西郊欧罗巴旅馆前面的停车场上。夜已经深了,城市安静下来。旅馆门窗上的百叶窗挡住了客房里的灯光,只有楼顶上的霓虹灯招牌极其辉煌地提醒我们,下榻的旅馆已经到了。
    主人已经为我们预定好了房间。我们将行李从后备箱里取出来,拖到旅馆接待室的空地上,等待值班人员给我们安排房间。肠胃的蠕动提醒我,早就该进晚餐了。记得还是五个小时以前在公路旁的一家小酒吧里,我们喝过一瓶意大利国产的啤酒,吃过一小块火腿夹面包,那点卡路里怕是早就消耗尽了。谁料到邀请我们到西西里访问的利洛,在我们等待旅馆值班人员给我们分配房间时说:“明天见!明天我再来看你们。”他的英文说得很蹩脚,通常我们与他接触要通过两道翻译,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我们听懂了,而且很轻易。我吃了一惊。我想,利洛先生回到家,肯定有他的妻子在等他共进晚餐,而我们身在异国的客人,此时此刻该到哪里去填饱肚子呢!我带着疲劳、饥饿和沮丧,进了属于我们的108号房间。今天晚上的情况使我明白,在戈里齐亚时中国贵州民间艺术团的演员们争相向我倾诉的他们在莫西拿所受到的待遇又让我们碰上了。
    主人的失信
    百叶窗真是好东西。在意大利,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窗户上都安装着木质的百叶窗,又好看,又实用。整个晚上饥肠辘辘,后来饿过了劲,就不觉得了,加上旅途劳顿,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已经七点半了。由于百叶窗的遮挡,房子里仍然朦朦胧胧。小冯过于疲劳了,仍在睡,表示宁肯牺牲早餐。我坚持不住了,我要到餐厅去吃早餐。我自己去了。由于昨晚来得太迟,主人又没有向店方交代,我对于旅馆餐厅是否允许我就餐,心中着实没有底。但我大模大样地在一张空闲的餐桌旁坐下来,把房门的钥匙摆在一个显著的、侍者一眼便可看见的地方。我的苦心没有白费。一位年岁不小、看来饱经风霜的侍者过来问话,我要了咖啡加牛奶、面包、黄油,独自吃了起来。
    我们等待着利洛·亚历山大鲁先生的到来。我们希望同他谈谈在西西里岛访问的日程安排。我和小冯焦急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利洛先生没有践约,我们白等了一个多小时。大约九点半钟的光景,有一个高大个头的意大利男子来到我们身边,怯生生地用英语问我们是否中国人,是否刘先生,并说明他是利洛先生的朋友,受利洛的委托来看我们,问有什么要帮忙的。他叫比博,是当地一所大学的内燃机教授,业余时间参加利洛领导的民间舞蹈团的活动,是利洛的得力助手。
    比博的到来既使我们高兴(总算有人来照管我们了),又使我们感到失望,他没有带来按我们中国人的常情应该得到的接待计划。我通过翻译同他的谈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我们应邀到西西里来,我们希望知道利洛·亚历山大鲁先生为我们安排些什么活动。”我一面说着,脑际一面浮现出前天(8月28日)世界大会结束时利洛用爆发式的英语通知小冯,第二他要带我们到西西里的情景。为了礼貌,我同小冯商量决定退了去罗马的机票,跟他到西西里访问。
    “我不知道有什么安排。利洛只嘱我来问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们得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回答。我们迢迢万里来到墨西拿,难道是为了戴在欧罗巴旅馆里睡大觉吗?一种不祥的预感和不快的情绪袭上心头。
    “我希望你们能安排我们去巴勒莫访问和交流,那里的慈爱公园的皮特里博物馆时光后藏的民俗和民艺很丰富,研究工作也很出色,我也希望访问巴勒莫大学民俗学系,一位著名的民俗学教授 Giuseppe Cocchiara 先生在民俗学研究领域里成就卓著,他1952年所著《欧洲民俗学史》(Stororia del Folklore in Europa torina,1952)中国正在翻译中。”
    “我不知道。巴勒莫离墨西拿很远,我的车不好,去不了。你们想去,你们可以自己坐火车去。”
    真是扫兴极了。看来我们只好逛逛墨西拿的海滨和大街了。我们哪里有钱去巴勒莫?既然巴勒莫去不成,卡来卡塔尼亚也只能望洋兴叹了。我们的西西里之行由于主人的不守信义而梦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在西西里岛上,巴勒莫是一座文化之城、学术之城。19世纪意大利知名民俗学家乔塞普·皮特里曾于1875年在这里出版了《西西里童话与民间故事》,1904年在都灵出版了《西西里民间传说研究与西西里民间传说集》,特别值得景仰的是他于1871—1913年用了半个世纪的时间和精力编纂和出版了25卷本的《西西里民间创作文集》(Bibilioteca delle tradizioni Popolari Siciliane) 。这位既非作家、又非哲学家的西西里医生(当时巴勒莫流行霍乱,他走节串巷为人们治病)成了轰动一时的大作家、大哲学家。看来,我们失去了去那里凭吊他的英魂、参观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民俗博物馆的机会。这也许是永远的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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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墨西拿公安局去
    由于出席第一届世界民间艺术与民间文化大会的邀请书来得早,而会后在意大利访问的邀请书来得晚,意大利驻华使馆签证处只给我们办了参加会议期间的签证,而会后在意逗留期间则需要在墨西拿公安局令办签证。比博先生开着车陪我们到市公安局签证处去申请签证,使我们省却了许多麻烦和周折。
    外国人办理在意签证与意大利人巴黎出国签证是由两个不同的部门主管的。给外国人办理在意签证的值班人员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办公室里放着四张办公桌,桌上堆放着卷宗。办公人员的座位靠墙,而办公桌几乎放在屋子中央,来办事的人站在桌子前面,有话即长,无话则段,办完就离开。不像我们的机关,给来人准备好座位,甚至还要递上茶水,让他有机会“侃”一通。小姐很客气,要我们准备付5000里拉到指定的照相馆去拍照,到指定的商店去买办理签证登记用的纸张。临别还嘱咐我们明天带上照片来办理登记手续。
    离开公安局签证处,比博先生陪我们去看几天前中国贵州省民间艺术团的驻地——一家小镇子上的旅馆。比博先生的意图是不难明了的。他从利洛·亚历山大鲁先生那里知道了在戈里齐亚发生的那次令人不快的交涉,力图使我们相信,意方对贵州民间艺术团的接待是良好的,贵州民间艺术团向我们提的抱怨是没有道理的。正如我在戈里齐亚向利洛所表示的,我们到意大利来是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和相互了解,而不是为了别的;我们抱着同样的目的和心愿到墨西拿来,既然如此,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比博先生的苦心安排呢?何况到墨西拿郊区的一家小家庭旅馆里去看一看,对于我们了解西西里的风土人情和社会面貌,是大有益处的。我爽快地同意了他的提议。
    比博教授驾驶着他的那亮福特车,就像玩一个汽车玩具那样娴熟,那样自如,没费多大工夫就从市郊的大街小巷来到了海滨公路。汽车沿着海滨由西往东蜿蜒疾驰着,炎热的阳光把墨西拿的海水照得碧蓝碧蓝的,返光时而折射到车窗上。墨西拿市的海滨和海滨的墨西拿市,景色真是漂亮极了。比博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大声地用英语同我们交谈着他那可爱的、无与伦比的墨西拿,诉说着贵州艺术团不愿意住在我们下榻的欧罗巴旅馆,演员们与他全家结下了友谊,他的儿子怎样陪他们游泳……他的另一只手总是在车窗的外面,比比划划,我生怕被后面的汽车司机误认为他是要左转弯。
    墨西拿市地处墨西拿海峡的西岸,北面是第勒尼安海,南面是地中海,是一个很好的海运良港。沿途没有看到有供旅游者休假、游泳、作日光浴的海滩和花花绿绿的伞盖。汽车绕过距离海岸线不远的两个葫芦似的湖泊(经询问,是咸水湖),前面不远的海边便出现了一片不很开阔、不怎么理想的沙滩,海水从岸边起由浅蓝渐次变成碧蓝、深蓝,海面上散落着几叶小帆船。啊!这里原来是一个供旅游者游泳、晒太阳的游泳场。
    公路左侧就是我们要去看的那家旅馆。这是一座形状很不规则的四层楼房建筑,底层是帐房兼酒吧,旁边是两个餐厅,一间小些的是室内餐厅,另一间是半路天的餐厅,坐在餐桌前可以眺望海面上的泳者和游船。在餐厅的进口处两侧是两排顶天立地的木架子,每一格内都横放着威士忌、白兰地等名目的瓶酒,按出厂年代顺序排列着,我看到有的标明是19世纪末年的产品,瓶子上积满了灰尘和污垢。这是一种文化,也是一种财富。年代标志和灰尘加到一起,给这小店增加了厚重的历史感。
    旅店主人应比博先生的要求带我们参观他的客房。我们沿着圆柱形楼梯鱼贯上楼。客房是西方那种公寓式的房间,一个单元里两、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里摆着七、八张床,还有一张床是双层铺的那种铁架子床,大家共用一个卫生间。可放里当然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如果在意大利北方阿尔卑斯山脉一带,气候凉爽宜人,不仅空调没有什么用处,甚至连电扇也是多余的。在亚热带气候的西西里则不同了。我们在此地勾留的这几天里,气温在35°左右。一切都一目了然了,我心里也明白了。因为我是正式派来参加国际民间艺术组织理事会和第一届世界大会的正式代表,所以当贵州民间艺术团的团长冀洲同志、总艺术指导武光瑞同志以及演员们,在开会地点戈里齐亚市见到我,便异口同声地向我诉说意方在西西里的接待是难以容忍的,请我向国际民间艺术组织秘书长和意大利与会代表提出交涉。我看了他们在西西里墨西拿住的旅馆后,对艺术团同志们冒着酷暑带给系西里人民以中国人弥补内的民间艺术和中国人民的真挚友情,却得到如此简慢的接待,特别是对演员们早餐限量,有时15个小时只给一顿饭吃,十几个人共用一个厕所……产生了深切的同情。中国人真能忍耐!我的心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疼痛。对周围的一切都兴味索然了,下意识地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这里楼梯是残破的,墙壁是剥落的……
    比博先生欣赏着他的安排,以为把中国民间艺术协调中心的代表说服了。在把我们送往欧罗巴旅馆的途中,兴致勃勃地和翻译小冯攀谈着。我静静地听着,间或也听懂一些,但我一言未发。心在痛苦地思索着。
    墨西拿大教堂
    墨西拿的历史是十分悠久的。最早见诸史籍的在公元前730年,其时为西库利亚人的殖民地。公元前396年被迦太基人所摧毁。后来又卷入了迦太基人和叙拉古人之间的战争,成为叙拉古暴君统治西西里的中心。公元前264年与罗马结盟。西罗马帝国崩溃后,先后为哥特人、拜占庭和阿刺伯人所占据。1061年后在诺曼人统治下,城镇趋于繁荣,成为商业和文化中心。后分属于安茹王朝、阿拉贡人和西班牙波旁王朝。1860年获得解放。1908年发生了一次大地震,这座城市几乎被毁灭。震后墨西拿人重建了自己的家园。80年后的今天,墨西拿已成为一座融汇着古罗马艺术、中世纪基督教文明和现代化工业的大中城市,尽管它远不及北方那样富足、有教养、清洁与文明。
    墨西拿的大教堂和拜占庭教堂是驰名世界的。据介绍,这里的大教堂是世界上最大的教堂之一,姑且相信这种说法。在这座于大地震之后修复的大教堂里,镶嵌着一些出自名家之手的宗教人物雕塑,其中有圣保罗和圣约翰的大理石雕刻,那神态、那刀法、那线条、那情状,无不体现出雕刻家极高的造诣。圣保罗雕刻的作者是P. Canonica,圣约翰雕刻的作者是Gaggini。大教堂富丽堂皇而又肃穆庄严的祭坛上方,置有耶稣基督的雕像。大教堂的塔楼,是一座装置有自动机械的现代化钟楼,除塔顶的哥特式建筑外,下面的四层,每层都装置了可以自己转动的人物和动物。每天到中午一时,各种人物和动物就动作起来。最先是装置在第四层的狮子,转动尾巴,扭动头颅,并且大声吼叫。狮子之后,雄鸡也振起双翅,昂起头颅。第三是乌鸦。所有的人物和动物一个接一个地动作起来,连续十分钟,十分有趣。应该说,大教堂的塔楼,是墨西拿市最令人赞赏的景观。塔楼的前面,建有一座大理石的蒙托索里喷泉。这座优美的喷泉是由一座庞大的古希腊罗马神话人物群的大理石雕刻组成的。上下共分四层,最底层是六个把角的人面兽身的人物,用自己的身躯驮着上面的三界,其外形颇像中国人观念中驮着石碑的乌龟。每到夜幕降临,按照一定角度安装在喷泉广场上的照明灯,用强烈而又细腻的灯光把喷泉和塔楼上的人物和动物照得通亮,比起白昼来另有一番滋味。爱好艺术,懂得艺术,爱护艺术,是意大利人多么令人赞赏的一种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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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访问比博先生的家
    经过两三天的交往和游览,陪同我们的比博先生对我们的戒心渐渐消除了,相互间不知不觉亲近和友好起来。一天下午,在带领我们参观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纪念馆(似乎是一个教堂改建的,我们在纪念馆的留言簿上签了名,也许我们是到这里参观、凭吊的仅有的中国人吧)之后,比博先生邀我们到他的家做客。对我来说,得到这样一个不期而至的了解意大利知识分子家庭情况的机会,自然是喜不自胜的。
    他的家在市内一栋国家公职人员的宿舍里。汽车停在街边,就像我们的自行车在街边人行道上见缝插针地乱放一样。我们进了一座大院的大门,大院中央的花坛周围,座落着好几栋外形相去不多的灰色楼房,像我国城市里的机关宿舍大院一样。进得楼内,情况则大不相同了。楼梯的台阶是用大理石砌成的,墙裙也是一色的刨光大理石,既宽敞,又洁净,与北京的职工宿舍楼里的那些设计局促、堆放零乱、坑坑洼洼的洋灰地、只能称为走道的楼梯比起来,真是大异其趣。当我们迈入比博先生的家门(约有二米五的高度)时,他的妻子和儿子以及他的朋友一家,已经在他的客厅里等候我们多时了。比博先生向我们介绍说,两家的女主人正在商量即将开幕的墨西拿民间艺术节穿什么衣服。她的妻子看上去比他年轻得多,大约在三十五岁上下,不仅身材很好,而且很开朗,很活跃,工夫不大已经与我们很融洽地交谈起来了。主人问我们喝什么饮料。我要了瓶装的意大利啤酒,小冯欣赏意大利的矿泉水和美国的易拉罐橙汁。这些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饮料,顿时把我身上冒出来的汗水给镇回去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在主人的大软沙发里呆下去。比博的儿子大约十四、五岁,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衫,体格健壮,一看就知道营养很好。不久前他与贵州省民间艺术团的演员肖峰相处很熟,对中国人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当然他也对我们艺术团的某些同志有强烈的反感,大概是因为这些同志在与他们一家的相处中过分官气所造成的。我们在他家与他们会面,他是那样的热情、诚挚,充满了对中国人的信赖,用他那磕磕绊绊的英语同我们交谈。我很受感动,于是劝他设法学汉语,然后到中国来,做马可·波罗的后继者。要知道,汉语是世界上四分之一的人使用的语言。
    比博的居室并不宽绰,但很雅致,毕竟是知识分子的家庭。他们住的单元只有两居室,一间卧室,另一间是客厅,就是我们落座谈话的这一间,约有15平方米,外带一个阳台。除了一套沙发外,一边是一套带一张单人床的组合柜,一边是一个酒柜,上面放置了很多外国朋友送的礼品,另一边是一张写字的桌子,墙角上安放着一台29英寸的彩色电视,中间是一张颇为讲究的方桌和几把椅子,桌子上放着各种饮料。家俱的颜色与整个房间很协调。组合柜中间的单人床平时作沙发用,晚上做床用,设计得合理而经济。
    告别比博全家回到旅馆已是晚七点半了,离8时用晚餐还有半小时。我很后悔没有向主人赠送一些礼品,是不是有点失礼了。当他向我们展示墨西哥民间艺术团赠送他的工艺品时,我的这种心情就更加强烈,很想弥补一下。小冯很机智,把比博先生留在旅馆的前厅里,同他攀谈着,要我回房间去拿我们从国内带来的软木画。当我气喘嘘嘘地从楼上下来,在前厅里将一个精致的,周边用黑色漆木做框的立体镂空软木画赠送给他,再将一把檀香扇送给他的夫人时,比博先生被这些精美的馈赠品一时弄得不知所措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感谢。他毕竟是个诚实的知识分子,他懂得中国人是重礼仪、重感情的。西方人,包括他自己在内,尽管赚了很多钱,要他们花钱向朋友赠送礼品、纪念品,那也是很难很难的。说起来,也许这也就是我们中国人的弱点吧。这件事触动了比博先生及家人,成为以后几天里我们之间的话题。无非是他的妻子如何喜欢这件中国的民间工艺品啦,中国民间艺术家的技艺如何不可企及啦,等等。
    寂寞笼罩着我们
    在墨西拿郊区的欧罗巴旅馆里已经住了三天了。除了比博先生陪同我们去公安局办理签证、游览了部分市容,并每天到餐厅里打打招呼略事照料以外,我们几乎无事可干。邀请我们到西西里来作客的意大利民间艺术发展促进会主席利洛·亚历山大鲁先生,则至今音信杳然。旅馆说不上很好,也说不上很差。在国内,体会不到一间旅馆房间的好坏对旅客的重要,现在我们却有了深切的体会。若是一间四星级或五星级旅馆,该多惬意呀!至少可以用电视节目来弥补我们时间的空白!如今却不可能!一台九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有时连图像都显示不出来,不得不用手掌或拳头去敲击电视机的外壳,以求它哪怕给我们一些模糊的、朦胧的图像。我们不是常讲梦里看花么,朦朦胧胧的画面也许能给我们的视觉留下一些值得回味的东西。可恨的是,连电视机竟也与我们作对。
    我们不知该怎样打发晚上的时间。现在,我们更不知该怎样打发白天的时间。只好放下百叶窗来睡觉。两个中国人迢迢万里来西西里蒙头睡觉!这滋味真够受的。我们不由自主地想着我们的处境,我们不知道在这里的旅馆费和饭费将由谁付,从这里去罗马的车费将由谁出,尽管我们的邀请书上写得很清楚,“世界大会之后至9月5日刘锡诚和冯伟先生在意访问和交流期间的食宿交通费用由意方负责”。可这几天的遭遇使我们产生了一种预感:费用将由我们自理。出来的时候,我们没有作这个准备,我们哪里有钱付这笔账?仅在市内的游览费用就需要七八百美圆之巨!穷则思变,我们闲得无聊,又烦得不能自已,动起脑筋来。一是把我们的护照拿在身边,不能放在帐房先生那里,以免利洛不认帐弄得我们走不了。二是把邀请书给比博看,让他知道,费用应由利洛先生筹措,并设法转达给他。三,我们自己勒紧裤带,连给使馆打电话都免了,喝的水和其他饮料都省了,吃药用卫生间里的自来水,尽可能地留出到罗马去的火车票钱。天哪!这是一种多么难看的处境呀!一阵阵莫可名状的愤怒感和寂寞感笼罩在我们的心头。
    恰在这时,床头的电话铃响了。是我们的陪同比博先生。他告诉我们,今天他开学,要到学院去与其他先生见面,办理开学的手续,不能陪我们了,要我们自己活动。他还代表利洛先生邀请我们,晚上八点到他们民间艺术团的排练场去观摩参加墨西拿民间艺术节的节目。
    真可谓一则一忧,一则一喜。谁付费用的烦恼暂时抛开了。晚上邀请我们去看排练,毕竟派遣了寂寞,向我们作出了主人应有的姿态。白天怎么过呢?我们决定到旅馆的游泳池去游泳,既可消磨时间,又可节约上街的车费。
    墨西拿虽然是一个海岛城市,却因为地中海热带气候的影响,闷热而干燥。旅馆里住的多是足球运动员,他们在集训准备参战,零散客人不多。因此,游泳观里没有人去。两个中国人怯怯地来到游泳馆,推开装着轱辘的拉门,本想试探一下是否收费,谁知却空无一人,静得只听到汩汩的注水声。游泳馆的穹顶很高,设备很好,一泓清水荡漾着碧波,旁边是一间间的淋浴间。冯伟是会游泳的,一跳进了水里,几天来压抑着的心境和潜能一下子释放出来,进入了一个无拘无束的自我世界。他游得很洒脱,很得意,时而蛙泳,时而仰泳,如入无人之境。我不会游泳。早大学上学时,倒是在颐和园的昆明湖里与同学学过游泳,却因此而患急性中耳炎,还做了根治术。自那以后,学习用、向往游泳的心就凉了,成了笨头笨闹的旱鸭子。为了不使小冯感到孤单,也为了解脱无事可做的寂寞,我呀就壮着胆子下了水作游泳状。因为水很深,浅的地方也有一米五、六,深处总有两米吧,我不敢往深水里去,只在边上扑腾了几下。一到水里,那种燥热感骤然消失了。
    游了一阵子,尽量地释放着身似的行积聚的能量,尽情地派遣着这次出差的烦恼。游够了,躺在岸上,恢复身体内部的平衡与平静。小冯突然呕吐起来,脸色土黄,肌肉绷得很紧。由于几天来紧张活动使体质下降,突然的激烈运动和凉水的刺激,他的胃在痉挛。我赶忙把他扶到淋浴间打开温水龙头,让他冲洗一下,幸好很快就恢复了。我们自己寻求的既可打发时间又可自我调剂的活动,就此结束了。顾不上换衣服,披上毛巾,湿淋淋地回到房间里去。
    寂寞再次袭击着我们。用自来水副药。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拍打那架不给我们合作的九吋电视机。看表,等待晚上八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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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访彼洛利塔尼民间艺术团
    晚八点,对我和小冯来说,就像渴望已久的节日一样。我们早早到餐厅吃了晚餐,整了装,在前厅沙发上坐等比博先生的到来。
    意大利人的不守时间是很有名的,甚至在正式外交场合都常常出现不守时的现象。今天很运气,比博先生开着他那部旧福特车准时来了。但他尚未用过晚餐,大概是为了接我们去参加他们民间舞蹈团、匆匆从他的学校赶过来的缘故。
    墨西拿坎特利尼·彼洛利塔尼(Canterini Peloritani)民间艺术团创建于1935年,是一个典型的由兴趣一致的人士自由组合起来的民间艺术研究团体。从1958年起,由利洛·亚历山大鲁担任这个民间艺术团的团长,多次在意大利各地和过演出意大利民间歌舞,获得很高的声誉。这个民间舞蹈团去过法国、联邦德国、奥地利、匈牙利、前南斯拉夫、捷克、前苏联、希腊、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多米尼加、以色列、突尼斯、澳大利亚、新加坡、日本,参加那里的民间艺术节和巡回演出。作为保存、发扬、传播、交流民间艺术的使者,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当地人士的热情欢迎与接待。他们曾受到罗马教皇二世的接见。这在意大利是很高的荣誉。
    当我们来到民间艺术团的排练室时,艺术团的成员们已经到齐,在等待我们这些远方客人的光临。一眼看出,总有三四十人吧。多数是些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少数是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和几个儿童。他们挨个儿和我们握手,问好。比博的妻子和儿子、在比博家里遇见的那位朋友和妻子、女儿也在这里。今天在排练厅见面分外高兴,因此和孩子们亲了面颊。(在西方,本来见了妇女也要亲面颊的,一是由于中国人不习惯,二是由于中国的伦理观念造成的心理障碍,我们没有同比博的妻子亲面颊,未免显得生分了些。)在艺术团的成员中,我们还发现了几个熟人。两位男青年,是与我们通车从戈里齐亚回到墨西拿的。其中一位各自很高,身体健壮,曾与利洛轮流开查;另一位是一个19岁的学生,能讲英文,在车上充当利洛的翻译。他们都是利洛的朋友、艺术团的成员,又是利洛各种事情的帮手。还有一位是五十多岁的汽车修理工,络腮胡子,前天我们才能观市容时,路过他的修车铺,比博听下车,把他招呼过来,介绍与他认识的。这位修车工人脱去了那身满是油垢的工作服,穿一身漂亮的白色西装,简直判若两人,差点没有认出来。今晚相见,自然也是分外热情,可惜他不能讲英语,我们又不能讲意大利语,否则肯定会攀谈起来没个完。这是一个由各种不同职业、不同身份的人资源组合起来的民间歌舞团,有大学教授、工人、政府雇员、公司雇员、学生,白天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上班或学习,下了班匆忙赶到这里来研究、学习民间歌舞。他们在这里都是平等的,认真的,谁也不是为了索取报酬而来的,而是抱着一个共同的心愿,用自己的行动维护和发扬古老的民间传统艺术,传播古老的民间传统艺术。传统的民间艺术中,蕴藏着民族的精神、美好的情感、淳朴的乡情,而这些正是民族整合、社会稳定的重要力量。
     今晚艺术团成员聚会的内容之一,是讨论访美组团问题。我们有幸列席并了解他们的这一次“组织生活”。在国际民间组织的安排下,墨西拿坎特利尼·彼洛利塔尼民间艺术团将在今年(1988年)十月访问美国并在当地进行演出,然后从香港入境到中国访问。由利洛先生来宣布这件事情并讨论哪些成员组成演出团出国。利洛先生站在他的艺术团成员中间,身穿米黄色的西装,白皮鞋,俨然是一个国王。他手上拿着一张纸头,上面写了几个名字,目光从一个成员身上移到另一个成员身上,就像军官在列兵们面前点名一样,凡是点着名的就是这次去美国和中国的队员。没有点着名的,就不能去。很简单,也很顺利。一个出国团队,十分钟就组成了。谁也没有嘀咕,谁也没有抗议,谁也没有磨蹭。一句话,利洛说了算。谁也没有挑剔。我感到惊讶。若是在我们这里,包准吵起来,甚至打起来,至少也有人嚼嘴不高兴,或者上书告状,任人唯亲、拉帮结伙、裙带关系、作风补正之类可以信手拈来。呜呼!我们民族的劣根性何时才能根除,何时才能把精力用到正事上!我们体制的弊端何时才能得以纠正,使生产力和才能得以充分发挥!
    聚会的内容之二,是向我和翻译冯伟赠送墨西拿坎特利尼·彼洛利塔尼民间艺术团制作的墨西拿国际民间艺术节的纪念锦旗。锦旗宽20厘米、长30厘米,只有我国通常所挂的锦旗的1/5,相当节约、实用,挂在墙上是一种艺术品。锦旗的中心印制了民间艺术节的标徽:底部是红地黄色十字架,顶部是古代城堡的图案。遗憾的是,没有找到机会问问他们这个图案的寓意是什么。利洛先生还专门向我赠送了一个坎特利尼·彼洛利塔尼民间艺术团成立五十周年纪念章,这枚直径7厘米的圆形金属纪念章用红色丝绒托镶在一个黑色塑料盒子里,上面用各种颜色绘制着民间舞蹈图案和该团访问过的国家的国旗。利洛代表艺术团向我们送礼,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因此,我没有带礼品来答谢。我们只能表示感谢,答礼以后再回赠。回到旅馆,把仅剩的一只漆框镶装的软木画托比博先生转给利洛团长。
    参加坎特利尼·彼洛利塔尼民间艺术团的聚会之后,应按观秒度 在他们排练厅的负数室里展出的团史资料和图片。除了各个不同时期的报纸上对该团的报道、评论和剧照外,还按年代先后悬挂着该团在各地、各国演出的彩色照片,特别醒目的是教皇二世接见该团主要演员的那张彩色照片,使熟悉意大利国情的人一眼便看出了这个民间艺术团的地位和想。该团现任领导人利洛·亚历山大鲁先生,原先是意大利著名芭蕾舞演员,当他退出舞坛之后,他选择了保护和发扬民间艺术、领导坎特利尼·彼洛利塔尼民间艺术团的道路。在民间艺术领域里,他照样得到了尊敬和荣誉。民间意识素活动在意大利已经成为一种类似奥林匹克运动那样深入群众的艺术活动。
    墨西拿民间艺术节:民族性的力量
    墨西拿民间艺术节的中心演出地点,是在海边的一条马路上。一半搭在陆地上,一般伸到海里,活像一艘趸船。入夜,意大利各省的民间艺术团纷纷从所住的旅馆里乘各自包租的高级旅行车老到演出地。我和冯伟也迷迷登登地上了一辆车,夹带着来到了已经是人头攒动的演出活动场地。
    舞台是是露天的,但却是个永久性的文化设施,灯火等设备一应俱全。观众都站立在街道上。这条街道已经被阻断了,大概实施了局部的交通管制。好几辆警车就停在马路牙子上,警察啊们不是站在街上,就是从车床里探出半截身子;他们也是观众。街边、海边的人行道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小摊,卖录音磁带的,卖小吃的,卖画报的,卖冰激凌冰水的……灿白的灯光映衬在黝黑的海面上,像一串漂亮的珍珠项链。墨西拿的海滨之夜真是迷人啊!
    演出前我们会见了艺术节的主持人兼节目主持人利洛·亚历山大鲁先生。相互握了握手,简短地寒暄了几句,他就回到台上去操持去了。我们退到较远的人行道上,站在一棵街树旁边。这是一片不甚开阔的街边花圃,除了街树、草坪之外,还有石头的坐椅。在这里,进可功、退可守,可以站立着欣赏节目,而且一览无余,没有遮挡。累了又可以找个地方坐一坐,不致被主人看见了很难堪。许多带小孩的市民和老弱观众,都在这个去处。
    来自意大利各省的民间艺术团的演出,给这个边远而神秘的小岛城市带来了昂然生机。随着一队队穿着艳丽服装的业余民间舞蹈队员跃动的身姿,一种总是节奏强烈、旋律却时而悠远时而低回的民族乐曲,从海面上往市街间荡漾开来。什么是艺术的灵魂?这类争论不休的玄妙问题,只要你置身于异邦的陌生环境里,你会毫不费力、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民族性!民族性是最最无法替代的东西。1986年夏天我应邀去土耳其的伊兹密尔出席突厥民间文化大会,飞机在巴基斯坦的卡拉奇着陆停留七个小时,然后又在伊斯兰堡住了三天,才到达土耳其。在土耳其访问了几个城市和乡镇,特别地跨欧亚两大洲的中东古城伊斯坦布尔,然后马不停蹄地到达罗马尼亚、南斯拉夫。这种短促时间的串行,使我充分领略了不同民族艺术的民族性的力量。在西西里岛的墨西拿的市街上,如今我再一次升腾起两年前在国外访问期间欣赏不同国家的民间乐舞时曾经出现过的那种心绪。意大利民间歌舞所以如此受到当地人们的喜爱,所以在一个现代音乐舞蹈非常强大的艺术环境中仍然如此具有生命力,决不是偶然的。
    利洛身着那一套米黄色的西装,以他浑厚浓重的西西里口音,在舞台上指挥着,引导着,评论着。很是潇洒,很有风度。不愧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演员。他也令我想起在戈里齐亚市体育馆里各国艺术团汇演的那天主持节目的那个男演员。他们才是漂亮的、有能力的节目主持人,绝不像我们的舞台上常常碰到的那种怪声怪调、缺乏独立的艺术气质、还要自作多情、买弄风骚的女主持人。在演员的队列里,我发现了我们的熟人:比博先生的妻子、儿子,篱洛的女儿……他们跳得多么忘形、起劲!他们的全部身心与亚平宁山区的山村风情融为一体,那舞步,那服饰,那色彩,那气质,那情调,那各声,那调侃的动作、那诙谐的情趣,无不牵动桌观众的心弦。
    有人说,那云贵搞好员上或者湘西丛山中的那些少数民族歌舞搬到北京,保准没有多少人去欣赏,把华北、东北、西北广袤地带的地秧歌、跑旱船、小放牛拉到北京街头,也肯定会受到冷落。我相信这一点。我纳闷的是,为什么,无论是意大利北方那个骄阳很高、生活很富足的戈里齐亚,还是意大利南方这个相对说来更接近农业社会的墨西拿,这些堪称艺术之邦、音乐之邦的地方,民间文化却反倒受到如此普遍的欢迎呢?不值得深长思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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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人的陶尔米那
    大凡到西西里岛旅游的游客,没有不到陶尔米那去的。我们自然也跃跃欲试。
    陶尔米那是距离墨西拿市不远的一处旅游胜地。它以美丽的风景和海恁渔场以及多姿多彩的生活吸引着来自意大利和欧洲各国的度假者。据资料,这个小镇子,每年接待的游客达90万人次。
    从墨西拿到陶尔米那有公共汽车,在我们下榻的欧罗巴旅馆门前,就有一个车站,乘车很方便。我们是早上八点半搭乘 Sais 汽车公司的共去的。车上的乘客很少,不超过20人。人人都有舒适的作为,又有空调。简直就如同是一亮旅游专车。汽车沿着海边在街巷中穿行,两旁的房舍建筑颇有乡村风味,十分恬静闲适。汽车途径 Scalet tam.Auterme,Nizzasiciua,Roccalumera,S.Teresarima,S.Alessio,Letojanui 等七个小站,于上午十点整准时抵达陶尔米那的停车场。
    这个只有15000居民的小镇,依山而建。楼宇市街,层层叠叠,自海而至山巅,红砖绿树,上下连成一片,成为意大利著名的国家公园。夜幕垂降,万点灯火,斜缀在天际,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海,煞是好看。汽车蜿蜒爬行在半山之间,隔着绿茵茵的阔叶树从车窗里望下去,陶尔米那海角像一只贵夫人的玉簪横落在碧波万顷、浪花汹涌的大海里,而贝拉岛则像一个温顺的小孩依偎在她的身旁。海角的自然弯度与海岸所形成的海湾里,水面比较平静,散散聚聚的游泳者,宛若悬崖上的绿叶红花飘落在海面上。海角外面的水面上则是另一番景象:风急浪高,勇敢慓悍的冲浪者们在那儿大显身手,好像谁都想把这桀骜不驯的大海制服似的。可惜我们没有时间到那里停留,更没有可能去体验。
    我们从停车场徒步向市街走去。不需问路,只要跟着那一队队的旅游者的人流,就可以顺利到达闹市区。接待很窄,路面是用石块砌成的,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各色店铺。店面临街,而且大都从里面摆到外面来;一是为了游客顺手选购,不必进店,二是天气太热,不能通风,店门洞开又不能利用空调。有些豪华的店铺,大门紧闭,森然肃穆,游客并不多加顾盼,往往反倒显得“门前冷落车马稀”。特别吸引人的是意大利的、西西里的各种工艺品和风景图片。西西里的木偶披甲戴盔,神采飞扬,形象生动,匠心独运,颇得游客青睐。中国的仿古瓷器、手工布鞋也跻身于旅游商品之中。偶然间,抬头见到一座两层建筑,飞檐雕梁,古色古香,一个黑地金字的竖写汉字匾额挂在楼角。这是一家中国餐馆兼营糕点食品。哪想到,在这等地中海岛上小镇里竟然也有中国人开的餐馆,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兴奋,进去探个究竟,如能见到店主人,倒也很想与他攀谈攀谈。进得店来,顾客盈门,磨肩擦背,气味并不好受。但见墙上挂着几个用玻璃镜框装裱的条幅,还透着中国人的文化风范。然而所卖的食品,却没有一件一种是中国食品,全是意大利当地食品,而且售货员一色地都是意大利人,各恩本看不见一个中国人的影子。后来我在罗马打听这家餐馆的情况,了解到,是有一个中国人经营此店,但他一家人并不一定在那里坐镇,现在的直接经营者,可能是意大利人。虽然有些扫兴,但在陶尔米那市街上看到了中国的匾牌,仍然是高兴的。
    陶尔米那到处可见古代建筑和艺术遗迹。古希腊大剧院的遗址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圆形建筑,其观剧台至今依然完好,有时夏季纳凉音乐会还在此举行。“四月九日广场”和“巴提亚广场”及周围建筑,也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距离陶尔米那几十公里的埃特纳火山,是陶尔米那的一大景观。这是一座著名的活火山。海拔3263米(1971年测定),面积1600平方公里,基座周长约150公里,是欧洲最高的活火山。据史籍记载,首次大喷发发生于公元前745年。历史上最猛烈的喷发是1669年3月11日至7月15日这一次,喷出的岩浆约达7.8亿立方米,喷出物堆积成一个高达46米的火山堆。火山口直径达2438米。熔岩流摧毁了许多山麓村庄,湮没了卡塔尼亚城的西部,破坏十分严重。据说几年前又曾喷发过,在陶尔米那能看见那壮丽的景象,喷发之后很久仍然厌恶升腾。埃特纳火山的喷口并非一个,其中一个喷口宽4.5公里,深610—1220米。夏秋季节来此旅游者,不少要到埃特纳火山登临观光的,由陶尔米纳有缆车可达山顶距喷口不远的地方。山上有纪念罗马皇帝登临埃特纳火山的古迹。据说,为了防止像前几年喷发时人员伤亡事故再次发生,当局已禁止游人在火山附近游览了。
    此地的居民主要经营旅游业。如此一个区区小城镇,竟有上百家旅馆、饭店、茶室、游乐场地,而且不仅能够靠旅游养活整个城镇,还向国家提供不少的外汇。大约是由于火山的关系吧,陶尔米那从海平面到山上,自然植被极为茂盛,除各种观赏植物琳琅满目外,各种经济作物,如葡萄、橄榄林、柑橘园、樱桃园等也比比皆是。这大概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阳光直射着到此旅游的人们。欧洲人在这种场合下不再是彬彬有礼、衣冠楚楚的,而是裸露着大部分身体,汗流浃背,皮肤被晒的红红的。相比之下,我们中国人则拘谨而又迂腐。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才脱掉西装,扯去领带,加入到这些不拘小节的旅游者队伍中去。我们在临街茶室的露天作为上坐下来,一面要些饮料以解渴,一面回味着这城镇给予我们的种种印象。忽然,一辆供旅游者消遣的古老马车,在三匹膘壮的枣骝马的牵引下隆隆而来。马脖子上的铃铛声,车轮轧动石子马路的声音,车上乐手们的提琴和击鼓声,一下子打破了小镇的静谧,把人们从午间的高温而带来的疲劳中震醒过来。这辆花绿绿、古色古香的马车,顿时把我们带到了古老的民俗文化气氛里去了。人们纷纷跑到行进中的马车旁,用照相机把这场面摄取下来。这大概是我们的陶尔米那之旅的高潮吧。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到此一游”,大概也就仅此一遭了,因此,这个镜头我也要珍藏的。
    为了不致错过回驻地的汽车,我们加快了步伐,在夕阳西下之前赶回到停车场。回去时游客比较集中,因此车内显得挤了一些。但还是每位游客一个作为,不用像由北京是内去颐和园的汽车那样,准备拼上老命挤上去占一个位子。车子启动的时候,已是明灯万盏了。弯道很急,汽车车身很长,我们的心总是悬着,替司机担心。但车子开得很稳,上千米的落差,直上直下的悬崖,安全地下到了山底。天赐良机,使我们有机会领略陶尔米那这座意大利国家公园在茫茫暮色中的雄姿,无疑也是一种满足。
    乘火车去罗马
    百叶窗把房里房外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世界。已经是7点30分了,房间里依然一片漆黑一团。今天就要告别墨西拿,乘火车去罗马。于是加快了洗漱、收拾行装的速度。
    房费的付帐问题已经解决了。比博先生说就由利洛先生负责,与其他民间艺术团的住宿费统一结算。我们如释重负,了却了一桩公案。这样一来,我们就买得起由此地去罗马的火车票了。
    事先已与比博讲妥,由他开车送我们到火车站。尽管由欧罗巴旅馆至墨西拿火车站不过十公里,但没有车子我们就没有办法去得成。比起来的时候,我们的行囊大为减轻了。一是所带礼品已经送完了,二是能消耗的也都消耗完了,而增加的东西,除了利洛先生送给我们的一面小锦旗和一枚艺术节的徽章外,再没有买一分钱的商品。即使这样,我们总不能提着行李安步当车去那个十公里之外的火车站吧。
    谁知比博先生临时出了个难题。他说他的福特车的后备箱装不下我们二人的箱子,他负责找一个年轻人开车送我们。可是我们要等的这位青年却迟迟没有路面。还有一个小时火车就要开了,我们自然是心急火燎的。那位青年终于来了。正在交接的时刻,峰回路转,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比博先生问小冯,我们的火车票付什么钱,是意大利里拉,还是美元?小冯回答他我们付美元。我们只有美元。比博先生立即改变了注意,决定亲自去送我们,把我们的行李装在后备箱里一个,车作为上一个,莫名其妙地把他约来的那位青年扔在一边不管了。这位教授!美元对他也有用!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对于我这个书生来讲,却在心底里留下了浅浅的阴影。何必认真呢?美元对他也是有用的。他以比市场牌价低得多的比率换去了我们手中的美元,就可以解决他和全家去美国演出时的部分零用钱,比到银行去兑换划算得多。而当他与小冯一起去窗口买好车票交割清楚的时候,小冯发现,我们等于付了他这几天的汽车费。尽管这样,我们还是由衷地感谢他,这几天他毕竟与我们建立了感情,而且热情地帮助我们。说实话,没有比博,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度过这些日子。反省起来,这也是我们中国人的弱点,我们需要人家给我们把日程安排得停停当当,随时随刻都要主人陪着,否则就不知所措,就不高兴,就以为人家不热情、不礼貌、不周到。哪知西方并不是这样思维、这样行动的,他把你请了来,安排住下,稍作安排,剩下的时间就由你自己处理,你可以找人搞学术交流,可以去旅游,可以上街买东西,有绝对的自由。自由支配这时间,并不是对主人的不尊重,而是一种常态。平心而论,我们的这种自我封闭、独往独来的心态,也是主观与客观造成的。主观上不愿意与人交往,有时在学术界的公众场合里表现得封闭、木讷;客观上受语言限制,缺乏必要的交游手段,又没有钱,有时连喝一杯饮料都要思之再三,才能下决心。
    购票厅人很少,候车厅也没有拥挤不堪的景象。这些天来,我们离开了我们祖国那种处处人满为患的环境,置身于一个汽车比人多的国家里、城市里,陡然增加了许多惆怅。我们的人口太多了!捺60万平方公里的地面负担太重了!50年代的大错,莫过于在“人口多、热气大”的指导方针下,养殖了数字如此之大的人口。我们的生活水平、文化水平与世界水平相比,不是在提高,而是一年年被别的国家甩在后面。
    进站了。我们要乘的是一列慢车,慢车是普通老百姓坐的,票价比较便宜,这点尤其适合我们这些中国人。即使是慢车,乘客也不算多,进站、登车都很从容。即使是慢车,车厢里也相当清洁、舒适,每个包厢里六个坐席,是可以伸展的沙发式软座。票是不对号的,我们提着行李寻找比较空的包厢,终于找到一个只坐了两位乘客的包厢,一位是30岁上下的年轻夫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身边的行李都是些小孩吃用、玩具之类;另一位像个青年学生的摸样,手里拿着一本在路上看的英文书,后来我发现他是一个铁路职工。看到近来了亮个东方人,他们都很有礼貌地让坐,看来和这两个外国人共度过这寂寞无聊的差不多一天光景,是一点儿也不会让人反感的。开头他们把我们误认为是日本人,因为,在东方人中只有日本人才有钱,有到欧洲旅游的资本。当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之后,特别惊讶和高兴。对于意大利老百姓来说,中国实在是太神秘了。
    火车通过海鲜要开上轮渡,列车分成几段并排在轮船上。旅客纷纷下车,有的要欣赏海峡风光,有的要观看轮渡所激起的水浪,有的要到甲板上购买食品。小冯下车去设法买些水各,我留在车里看管行李。列车停下来,空调停止作业,车内的温度骤然升高了,顿时变得汗流浃背,难以忍耐。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小冯回来了,手里提了一塑料瓶引用水,还有一个鼓鼓的纸袋。我接过纸袋一看,原来是给我买的四个炸糕。这就是我的午餐了。跑到意大利来吃炸糕,真有点儿叫人哭笑不得。有什么办法呢!
    渡过墨西拿海峡后,列车沿着西海岸向北方疾驰。我的作为恰巧面向列车前进的方向,因而有机会饱览了意大利西海岸的旖旎风光。如果说,我们从北部的戈里齐亚、特里斯特、威尼斯出发,沿着意大利东海岸的高速公路直驱最南端的西西里岛,满目所见的是阡陌相连的平原景色,那么,列车从西西里出发,经勒佐加拉勃利亚、萨勒诺向罗马运行的意大利西海岸,则大都是迤俪起伏的山地和丘陵。当然啦,即使是丘陵和山地,也是树木葱茏、绿荫如盖,想必这是暖湿的地中海气候所赐予的特殊恩惠吧。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大片大片的葡萄园,像一块块绿白相间的地毯点缀着黑褐色的土地,从车窗外一闪而逝。意大利是盛产葡萄的国家,意大利的葡萄酒也是闻名世界的。早墨西拿市欧罗巴旅馆饭店的餐桌上,饭后端上来的水果中,当地出产的葡萄,比其他的水果更令我倾倒,粒大而汁甜,很像新疆哈密和河北怀来所产的马奶葡萄。
    一路美丽的海光山色,令人陶醉,暂时忘却了在墨西拿的寂寞和不快。两个人一瓶饮用水喝完了,我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买到水,只好忍着干渴。隆隆滚动的火车,突然停了下来,探出头去看看站台上的站牌,那不勒斯站到了。着就是那个因维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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