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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攫住历史深处的孤独

http://www.newdu.com 2017-10-24 文艺报 南志刚 参加讨论


    “库恰王两百年的家族历史,荆棘密布,杂草丛生,我以脆弱的笔为利斧,一路左砍右伐,想砍伐出一条可供我迈步的小径。有时这支笔成为我的船桨,引我渡过令人望而生畏的激浪险流。有时,历史像一头困兽,露出时而狰狞、时而温顺的面目。我的笔时时搁浅在黑暗深处,绝望中我只有呼求真主,求他赐我智慧,加我能量,将我引向通途。在库恰王百年历史中,我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只贪婪的鹰,在两百年的时空来回穿梭盘旋,让一切猎物尽收眼底。”帕蒂古丽新作《最后的王》构筑民族、宗教、民俗、政治、个人等相互纠缠扭结的叙事景观,以史诗的笔法钩沉历史事项,紧紧攫住历史人物的孤独感走进历史深处,解读最后一个库恰王苏里坦的生命历程。
    麦王见证过王室的辉煌,也想有一番作为,但很快陷入到家庭生活不幸和政治斗争困局。对古丽波斯坦王后的深情思念,让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变成一个孤独的王:“麦王关掉了王宫的大门,将音乐声隔绝在外”,“在古丽波斯坦去世后的三年时间里,麦王再没有在王宫举行过大型的麦西热普”。即使迎娶新王后阿米娜,也没有丝毫减轻这种孤独感,连王宫里的鹦鹉也跟着变得孤独,只能用沉闷单调的公鸭嗓音重复着“我是王爷”。就在麦王日益孤独的时候,督办盛世才的部队来到南疆,用“和平”诱骗艾则孜,强行抓捕了麦王,一代“王”竟然生死不明。
    阿米娜是支撑“最后的王”苏里坦的核心人物,为王室度过艰难困苦的岁月殚心竭虑,同时也陷入深深的孤独之中。她20岁嫁给麦王,麦王陷入对前妻的思念不能自拔,年轻的阿米娜不甘孤独,试图用穷奢极欲抵御寂寞,招致大臣和艾则孜的强烈反对。她任性地逃回娘家,以躲避王宫的冷清孤独。她暗恋艾则孜却不能表达,只能把这种不伦之恋彻底埋藏心底。在麦王下落不明的情况下,阿米娜毅然担负起王室的重任,用苏里坦交换艾则孜,几次为苏里坦娶妻。每当苏里坦遇到困境,阿米娜倾尽全力扶持他度过艰难岁月,而阿米娜则孤老一生,终未再嫁。从一个任性的新娘成长为支撑风雨飘摇王室的“王后”,阿米娜经历的磨难、忍受的孤独一点也不比苏里坦少,尤其在小说后半部分,她以潜隐的方式一直在默默地、执著地、孤独地关注着、扶持着苏里坦,而将自己的情感和幸福交给了历史尘埃。
    “最后的王”苏里坦本是平民家的孩子,在王宫享受过快乐而单纯的童年时光,阿依、海池尔是王宫生活留给他永久的美好回忆。从阿米娜用他替换艾则孜开始,苏里坦就被推上“王”的宝座,命运一直受到各种力量的摆布,完全失去了自我选择的权利。他不得不与杀父仇人和解,在机枪的威胁下发表违心的演讲,陷于政治斗争的恋爱戛然而止。在恐慌动荡的日子里,苏里坦忍受了第一任妻子难产去世的悲痛,不得不“使坏”与第二任妻子尼沙罕离婚,长期忍受父子分离的煎熬。第四任妻子热依罕对他悉心照料,与晚年的苏里坦相依为命,但热依罕没有文化,无法进行深层次的历史文化对话,苏里坦只能和王宫解说员古丽交流,以缓解老年的寂寞与孤独。作为一个“王”,他坐过几次监狱,受过多次批判,蒙受冤屈和磨难,靠着制作捕鼠器的技艺艰难度日。苏里坦的一生是一个小人物被推上历史舞台的一生,既无力抗拒,又不甘心被摆布,造成内心深刻的孤独与寂寞,这种孤独找不到倾诉的渠道,只能不断捡拾先祖墓地的青花瓷砖,到麦王和祖辈那里寻求最后的慰藉。
    艾则孜与王宫热烈豪华的生活格格不入,他更加喜欢艺术,有着天生的忧郁和孤独,古丽波斯坦王后难产而死后,更是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孤独之中,不惜与喜欢奢华的新王后阿米娜冲突,直至被盛世才的部队关进监狱,还背着一个“叛徒”的名声。当阿米娜王后用苏里坦换他出狱后,他就在小说中消失了,隐居在沙城孤老终生。
    阿扎提作为苏里坦的儿子,已经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和可能,但却不能避免王室的磨难、寂寞和孤独。在《最后的王》中,“难产”是一个挥之不去、躲避不开的魔魇,是一种苦难和孤独拉开序幕的象征,阿扎提的降生与母亲的死亡连接在一起,生于忧患,长于磨难,长期父子分离,下肢瘫痪,成为父王的“活遗物”。热依罕作为苏里坦的最后一位妻子,由于没有文化,不能完全进入苏里坦的内心,更无法触摸历史深层的孤独,但她也难以逃离王室的孤独和寂寞,特别是在苏里坦去世后,巨大的王府花园只留下她一个孤寂的背影。还有那个为爱出走的海池尔,被政治斗争掐断了幸福人生,彻底在小说中失去了线索。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历史是无情的,历史人物是孤独的,处于动荡巨变时期的历史人物尤其显得孤独寂寞。只有紧紧攫住孤独,才能进入历史人物幽深的心灵,才能进入历史的最深处。为了深刻把握库洽王的历史,帕蒂古丽长期驻守库车,四处走访相关人士,与最后的王妃同住、同吃,甚至与王妃假扮夫妻,还原“最后的王”的生活场景,苏里坦的孤独也成为帕蒂古丽的孤独,苏里坦的瘙痒症也转移为帕蒂古丽的瘙痒症。她“逐个附体书中的人物,扮演多个角色,看维吾尔族的王用汉语跟回族女儿谈恋爱,进入王后寂寞的深宫,进入他们每个人的内心,魂之所系,忽丧忽喜,忽乐忽悲,心潮跟随库洽王族的世事变迁起伏不定。”人物的孤独处境与作者孤独体验相互激荡,历史足迹与现实语境进行跨时空对话,成就了《最后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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