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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应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之邀，我作为访问学者来到美国， 在洛杉矶办画展并讲学，半年后拿到绿卡，便留在了加州。对于一个四十多 岁才开始异国他乡生活的人来说，一切从头来过的经历异常艰辛。出于对文 化的关注，也为生活所迫，我应别人之约，在没有生活来源的情况下，用5 年时间画了120幅以20世纪八大宗教领袖人物的大幅水彩画。画作完成后， 对方无由毁约，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经历就是财富。 这些经历告诉我：幸福和金钱不是等号。 有朋友告诉我，幸福长寿需具备四个条件：一要有生存下去的能力，就 是有钱吃饭。二要有你爱的人或牵挂的人，就是活着的动力。三要有你痴迷 的事情，即工作或爱好。四要有点信仰，因为这是你人生的道路和方向。收 藏是最容易使人痴迷的事情。收藏是一种生活态度，使你平静而充实，过着 心中向往的“有数株松，数竿竹，数枝梅。花木栽培，取次教开，明朝事天 自安排。知他富贵几时来，且悠游，且随分，且开怀”(中峰和尚《乐住辞 》)的生活。收藏要有这种心态才有意思。 很快，我们各方面都好了起来，有了自己的房子，以卖画为生活来源。 平日里我画画，夫人种菜、剪理果树;周末爬山，去海边散步，也逛逛古董 店和家庭遗产拍卖会。因为我大学时在浙江美术学院学的是陶瓷专业，所以 对古代中国瓷器情有独钟，试着收藏流散于海外的中国古瓷。开始收藏时， 拍卖行和古董店里的中国瓷器价格不贵，但仿品很多，我也不会识别真假。 说起来也是缘分，一个买我画的收藏家，把我的画送到拍卖行，所以我也去 了拍卖行，并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原中国省级博物馆的专业人员。当时她正在 拍一件看起来很像外国瓷器的茶壶，到手后连连感叹“真便宜”。我不禁好 奇，问：“这是中国瓷器吗?”她告诉我说这是中国乾隆年间的外销瓷，胎 、釉都具备乾隆时代的特质，只是画的不是中国纹样。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中国外销瓷，我非常高兴――还有我这个穷画家能买 得起的中国古瓷，于是便开始关注起来。因为外销瓷的价格便宜，且少有仿 品，可以放心地购买和研究。不久后我便开始搜集拍卖图录和有关外销瓷的 书籍。这时才知道，大多数相关书籍都是外国人写的，中国人很少涉足。我 花了两千多美元买到大卫?霍华德的《中国纹章瓷》，进而认识了霍华德的 妻子安吉娜?霍华德，并从她那儿买到了一些高品质的外销瓷，从而藏品的 质量一下高出了许多。我们还有幸在一个收藏家的遗产拍卖中，买到了十几 年来苏富比和佳士得的拍卖图录，使我们能够全面了解十几年以来外销瓷的 拍卖情况。 我是画家，又是学陶瓷专业的，积累外销瓷的知识和鉴别经验的过程比 一般人短。我会在一些小拍卖行买一些民窑瓷，和外销瓷一起对比着看，从 而积累给瓷器断代的经验。民窑瓷不贵，就算买错了要交些学费，也承受得 起。再就是在博物馆看他们的展品，到拍卖行看预展。拍卖预展上是可以上 手摸瓷器的，从而使我的鉴别经验增长很快。因为我们没有太多钱，买不起 高端的古瓷，所以决定往学术研究方向考虑收藏的选择。我的做法是先从类 型上收集瓷器，等收集得差不多了，再精选购买高档的、较贵重的器型。如 同时有一个类型(如宗教类)的盘子和花瓶在拍卖，我只能买得起其中一种 的话，我会选择便宜的盘子。如清朝乾隆瓷盘《耶稣受难》，同样的纹样花 瓶要贵上几倍，而且很少见，有钱不一定买得到。如果买瓷盘的话，你不仅 有了这个类型的藏品，还能再买一些其余类型的瓷器。瓷盘体积小，家里储 藏面积小的话，还易于保存。这样做不完全是从经济上考虑，还得想一想你 家有多大地方可以摆放。加州斯坦福大学附近有一位收藏家，收藏了一大批 坦克，从最早的到最新的都有，这不仅要有经济实力，还要有一大片地才行 。等我们每个类型都收得差不多了，再集中财力，一件一件地买高档古瓷。 从低档的入手的一大好处是，开始看不准，即使买错了也吃亏不多。 外销瓷的类型很多，每一种类型中都有一些重要的瓷器，有些类型不大 能遇到。如英国和欧洲其他国家在十七八世纪测量土地的时候，画了大量的 水彩和版画花鸟植物，画有这些花鸟植物的外销瓷就不多见了，而且价格昂 贵(图1)。开始时，我以一个中国画家的眼光去选择外销瓷，大多买具有 中国绘画味道，画工精致，并有一定工艺难度或有珐琅彩等艺术性较高的瓷 器。到后来看了一些书，才知道有一些很特别的，在中外交流史上有重要历 史价值的、特殊的家族纹章瓷和有纪念意义的瓷器，也非常重要，于是开始 逐步扩展收藏。如英国和法国东印度公司的成员定做的《送别》瓷碗(图2 )，表现东印度公司家属依依不舍地送别前往中国的商船是依依不舍之情。 当这个碗在纽约佳士得霍道夫收藏专场中拍卖时，我毫不犹豫地买了它。从 艺术水准上看，它很一般。但因为这种类型稀有，具有收藏价值。收藏品的 艺术价值和历史文化价值，以及稀有程度，各种因素要兼顾考虑。而《送别 》正是兼具历史价值和稀有因素，值得收藏。 收藏外销瓷后，我开始研究纹样，对古代中国人画西洋画特别有兴趣。 从中国美术史上看，清朝的国画或多或少地受到西方艺术风格影响：如宫廷 画家焦秉贞、冷枚、丁观鹏等人就曾学习西洋画法并借鉴其光影效果。到清 后期的海上画派和岭南画派，都受到西洋画的影响。景德镇陶瓷艺人则在清 朝早期就接触了西洋画。从外销瓷中，我们还能看到古代人生活的丰富多彩 ，远非我们以前概念化的认识。 三年多以前，我有了写书探寻外销瓷源流的想法。这么好的东西，从中 国来，应该回到中国去。在外销瓷中，有中国纹饰的民窑瓷，更多的是中西 合璧的纹饰，有些中心图案是外国人订的，边饰是中国传统的。这些中西文 化交流与碰撞的产物，在全球化的今天，有着更加特别的意义。有一个纹章 瓷，图案上画的是一个中国家庭，上面有着英国家族纹章(图3)，这个纹 章代表了一个英国家庭。中西两个家庭同在一件瓷器上，不是很有意思吗! 由于外销瓷的丰富性，我们也能清楚地了解到明清瓷器工艺和艺术风格 的走向。在国内民窑瓷器保存不多的今天，仅看几件官窑是很难对中国瓷器 有完整全面的把握。如今，大家都在谈论“全球化”，西方一些国家抱怨中 国的出口产品质量粗糙，看看二三百年前“中国制造”的品质是何等的精美 ，不是很有意义和引人深思吗! 要特别说明的是，由于收藏时间不长，本人研究有限，加之外销瓷内容 太丰富，本书内容仅限于外销欧美的景德镇瓷。 2010年5月于加州圣荷西家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