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冬青不太懂。 “文老师打王筛子了吗?”年轻警察提醒她。 “没有。文老师从没打过我们。” “那你说的拽啊摇啊是什么?”老警察双手猛地互抓。 “文老师——他只是把王筛子拽到走廊上。后面王筛子老不吭气儿,他摇了摇他的肩,还抬了抬他的下巴,手指在王筛子的肩上点了点。文老师当时非常生气,但他——没有打王筛子。”冬青激动起来。 “在王筛子倒地之前,文老师还做了哪些小动作?”老警察贴着冬青的脸,然后生气地一调脑袋,目光像一柄冷剑挥舞。冬青慌乱和害怕起来。 年轻警察不管她,埋头在纸上刷刷地写。 “综合你刚才的叙述,反正他动手了,对吧?”老警察指着冬青的鼻子,“你再好好想想!” 冬青低头揉揉眼睛。 “单冬青你慢慢想,不急!”老警察把椅子高高拎起来,丢到一边,他边说边做动作,“王筛子倒下去之前,文老师的手是伸在外面的对不对?” 他见冬青迟疑,又紧接着问,“文老师没有把手插在口袋,对不对?” “对。” “他也没有双臂抱在胸前,对不对?” “对。” “他也没有背剪双手,对不对?他的手是伸向王筛子的,对不对?” “这——文老师伸手是为了比画,文老师平常讲课就爱比比画画。不过他还没碰到王筛子,王筛子就自己倒下去了。” 冬青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简直像理亏了似的。心底里,她开始懊悔,像把一根绳子绕紧了自己的脖子。这么说好像对文老师不大好…… “文老师究竟是怎么伸手的,动作很凶是不是,你不是说他很生气吗?王筛子是不是他推倒的?” “不是,文老师的手肯定没碰到王筛子。” “他没推,那么王筛子会不会是因为躲他的手才往后倒的?!他吓坏了王筛子。”那双眼睛不是黑猫的了,简直像黑狼。 “不,文老师不要王筛子跌倒。文老师正是怕他跌倒,才把他拉到走廊上谈话的呀。王筛子就是自己倒下去的!”冬青声音也高起来,她的心随之像被人撕了一个口子,那里很疼,她皱起脸,咬住嘴。 “单冬青,我能理解你对文老师的感情,你很爱这位老师。可是你一定要说实话。你读四年级了,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老警察急转身拿起年轻警察的笔记本,哗啦哗啦往前翻了两页,大声读: “可是文老师刚开了头,手才伸出来,突然,王筛子就朝后倒下去了。我听见‘咚’的一声响,他的后脑勺砸在石阶上。王筛子倒下去就发起了癫痫……”老警察比画着说,“你听听‘文老师才伸手,王筛子就倒下去。’你现在又说王筛子是自己倒下去的。简直前言不搭后语,你在包庇文老师!”那张脸突然可怕地扭曲,所有的线条不仅僵硬、武断,而且暴戾、无情。 冬青张大了嘴巴,她瞪大了眼睛,无辜地瘫在板凳上。又像被浇了一桶滚油,周身火一样燃烧。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被人怀疑和污蔑的滋味。 …… “单冬青,你当时会不会眨了一下眼睛?” “眨眼睛?”冬青傻瓜一样轻轻念叨。同时她又深深知道,她不能做傻瓜。 眨眼睛?眨眼睛这个动作她从没注意过。冬青在心底慎重地想。 老警察兴奋起来,他突然激情飞扬。他把手撑在文老师的书桌上,他撑住的正是文老师那句“激情就是生命”。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文老师推王筛子的那瞬间,你眨眼睛了?” 冬青的脑子顿时不够用。老警察不屑于看她,他斜着眼睛去看白支书。 白支书绷着脸站起来,他冷冰冰地瞪着冬青,“不要着急,这孩子你好好说。”他把“着急”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神尽是责备,好像冬青是个随便说话的坏孩子。 冬青刚刚的自信——她还认为自己是个勇敢、聪明的人呢,可是在这些突如其来的怀疑、否定面前,她说不出话来了。害怕带来的懦弱、犹豫以及无限的自卑和受辱后的愤恨一起涌上来。 冬青咬住嘴唇,她感觉自己上了当,或者她正在被刁难。她下死力气想,我是眨眼睛了还是没看到。天哪,这可能就是校长说的“关系文老师前途命运”的问题,否则警察这么顶真干吗。这是今天谈话的核心吗,应该是,绝对是,冬青必须说清楚,必须对文老师负责。冬青眼前都是文老师苍白、惊慌的脸。 “你刚刚已经说过,你看见文老师伸手的,对不对?”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