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萨吾尔登》可算作一部“女人书”。女人基本上都居于家庭生活的主导地位,用她们美好的品性为丈夫提供着大地般坚实厚重的基础,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丈夫的人生轨迹。 区别于消费型文本的乖张而阴郁的情节,红柯笔下的人物和故事充满温情,散发着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温度,彼此之间传达出通心的活络。礼仪之邦的中国,一切优良传统和珍贵的文化遗产如若能在小说中鲜活地呈现,那么必将给我们以长久有益的启迪。 孔子有言:“礼失,求诸野。”红柯用一部小说印证了孔子之言。基于地域而产生的作家群中,与文化具有紧密关系的莫过于陕西作家群体。陕西作家弘扬柳青、路遥、陈忠实、贾平凹、高建群等形成的文学传统,用一部部厚重的作品诠释着现代中国人与土地、现代性与文化传统之间的关系。这其中,红柯是典型的一位。他的《少女萨吾尔登》将人置身于文化传统中,探寻传统作用于人的方式,从而实现了文学对文化的责任覆载和文化对文学的内在支撑。 《少女萨吾尔登》从深邃的焦虑隐约涌动中开始。周原籍的大学生周健毕业后来到渭河岸边的渭北市,几经周折才在一家建筑材料公司当上了修理工,在城市落下脚来。报纸上登出的一则工伤新闻使他和女友张海燕的心灵蒙上了阴影,未知的恐惧和焦虑促使周健和张海燕依循旧礼,与同事们攀起“乡党”之谊。红柯不厌其烦地描写岐山臊子面和凉皮锅盔的味道,这些风物以及小说中各种民间习俗和传说故事无不携带着文化记忆和传统寓意——中国人的情感、血脉甚至文化基因就蕴藏在这一碗面、一句乡音之中。小说的另外一条线索是周健的叔叔周志杰和婶婶金花的新疆往事和关外记忆。与关中人的功利与精明形成鲜明对照,新疆广袤的土地和奇崛的自然景观赋予了当地各族人宽广的胸襟和淳朴的心性。周志杰在新疆霍城长大,在那里他完成了自我的身份转变,他的思维方式都是边疆的,回到关中后,这种“边疆思维”遭到了生活的反击:“边疆地区普通的常识到中心地带都会成为一种罕见的美德。”为什么位居文化和地理中心地带的关中地区却罕有边疆的美德?红柯不断引发读者的疑惑和慨叹。周志杰的学术研究三番五次遭遇“误入白虎节堂”这样的事情,而前妻田晓蕾也正是在适应关中新生活的变化过程中成为另一个男人王长安的妻子。周志杰的边疆性格需要一个与之相携的伴侣,蒙古族姑娘金花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作为周志杰的学生,她曾经见证了老师风华正茂时的英姿,因此芳心暗许。在周志杰的人生最低谷,金花嫁给了他。金花擅舞,她一次次舞起源自天地自然的蒙古族萨吾尔登,在世俗的渭北市呈现了游牧民族的原始激情和天地至美。萨吾尔登慰藉了失意的周志杰,也深深地感染了汉族少女张海燕,使她领悟到了爱的真谛。对边地少数民族文化的坚守与继承,令金花和周志杰在汉族文化腹地城市的生活中保有了精神的自由,成为作品中激动人心的所在。 小说开头悬在周健和张海燕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一次偶然的工伤事故让周健失去了一条腿,在众人的猜疑下,张海燕反倒坦然与周健相爱,甚至与周健在工地上的仓库里搭起了温暖的小巢,在萨吾尔登的旋律中怀上了周健的孩子。作者以一个近乎留白的结尾结束了这个故事。小说的骨架仿佛小团圆的故事,格调明快俊逸,带有关中特色的风土人情、语言风格和人物对话让作品鲜活而风趣;蒙古族乐曲昂扬宕拓的节奏如在耳边,少女婀娜动人的舞姿如在目前,真正是一部肌理细密风骨魁奇的作品,令人读之醉心。小说的这些美学特点固然令人难忘,然而作者的叙事目标不停留于展示边地风情和关中民俗。“野”是如何保留华夏之“礼”,“礼”又如何作用于今天的华夏子孙,换言之,红柯的目的在于呈现文化在人物精神和性格成长以及命运变迁中的作用,揭示人与传统、人与现实的关系,呈现当代语境下的城乡对立、文化散帙和传统异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