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地道后,赵南首先把老板娘拉到一边,要她另行安排一条小船。老板娘听了一笑,说:“小船不止一条,安排妥了!” 一行人从梓园到码头,没有走那条卵石铺的路,而是穿过两间废屋,走过一个草丛,又进入一扇木门。跨出一道高高的老门槛,就见到了河水。 对于码头上等待着的无数眼睛来说,这行人简直是从天而降,却又影影绰绰、若有若无。 但是,临河小窗里的何求明白,起点已经出现,场面就要拉开。 3 五艘稽查船上的眼睛,都盯着那一排远航船的桅杆,等着哪支桅杆挂起三角小黄旗。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挂。仿佛有不少人上了好几艘远航船,但都没挂。有的船已经启动,还是没挂。 可见,赵弼臣还没有上船。 上了船而不挂,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仅仅挂一下,银两收入就超过平时半年的辛苦钱。 启动的远航船越来越多,但还是没有见到一面三角小黄旗。 稽查船上的眼睛,开始有点慌乱。 就在这时,锣鼓和鞭炮突然响起,河湾处的几十艘小游艇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划桨的小伙子们边划桨边欢叫,每艘游艇上鲜亮的女孩子们向两岸热情挥手,中间一艘比较大的游艇上拉出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梓园祭”。 这一下两岸民众明白了,原来这里并不是要举行水上婚礼,而是全城昆曲班的联合庆典,以赛舟的仪式进行。这个庆典每年都有,只是今年改动了时间。那个“祭”字,没有悲哀的意思,而是延续了自古以来的“水神祭”、“花神祭”。昆曲班是在祭戏神,就称之为“梓园祭”。他们说,唐朝长安就有过“梨园祭”,连唐明皇和杨贵妃都参加过。 每年“梓园祭”,都会吸引大量市民挤到岸边观看,那是因为,一切都太漂亮了。划桨的小伙子,本是戏班里的武功演员,光是身材肌肉就十分耐看;敲锣打鼓的,本是戏班里的专业乐手,板板眼眼都入耳贴心;当然更惹眼的是花枝招展的女演员们,她们卸去了戏妆,一色自然打扮,让扬州市民发现,寻常街巷间的美丽比戏台上的姿色更加夺人心魄。 这次“梓园祭”,是梓园的欧阳老板夫妇临时安排的,时间与往年不同,很多市民都不知道。但一听到锣鼓,只要住得较近的,都往江边赶去。 何求和稽查船上的兵丁没想到会出现这种赛舟场面,神情紧张起来。他们又看了看一艘艘启动的远航船,仍然没有见到三角小黄旗。 就在这时,变戏法似的,“梓园祭”的每艘小游艇上都挂起了三角小黄旗! 何求知道这不是赵弼臣上船的信号,但是,五艘稽查船已经快速追去。那些傻乎乎的稽查兵丁,只认三角小黄旗。 欧阳老板夫妇昨天想出来的这个障眼法,本来是想保护赵弼臣的,却坏了大事。 他们昨天没想到,赵南要与父亲分开走。刚才赵南急匆匆地上了“梓园祭”中的一条小游艇,现在却成了稽查船追赶的对象之一。 这情势,老板夫妇有点着急,而更着急的,则是已经上了远航船的赵弼臣。 (《空岛》余秋雨/著,作家出版社2015年4月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