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老沙对我格外亲,总要围绕在我身边,不是舔手背,就是蹭痒痒。 老沙救过我的命。 那次,我骑着老沙走出村子去县城给奶奶买药。山间路一边是石崖,一边是沟壑,很逼仄。这时,山湾转过一辆飞驰的嘎斯汽车,我躲避汽车的时候,对面一辆拉高粱秸秆的马车也行驶过来。马车的秫秸宛如飞机张开的翅膀,挤满了路面的空间,我躲闪不及,被秫秸刮倒,落于马下。可是,我的一只脚还别在马镫里,如果老沙惊了飞奔起来,我或者腿断残疾,或者抛落深渊,后果不堪设想。但老沙就像汤显祖评董解元《西厢记》戏曲“煞尾”那样:“如骏马收缰,忽然停住,寸步不移。”尽管被秫秸刮得血迹斑斑,但老沙巍然不动,帮我躲过一劫。3个月后,老沙痊愈,和我一同出现在戏台上,让我们铜台沟村声名远扬。 原来,整个莲花泉公社样板戏汇演,惟有我们铜台沟大队的别致:我扮演杨子荣,骑着老沙直接走上舞台。我唱“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老沙随着锣鼓点儿的节奏该走走、该停停,有时还要扬鬃直立一声咆哮。它不撒尿、不屙屎,如同与演员天人合一的神奇道具。观众拍案叫绝,各级领导竖起拇指。 一传十,十传百,竟然惊动了上面。这上面非同小可,是京官儿,还是个女的。那女人坐着小汽车,戴着宽边眼镜,在一群人的保护下,跑到铜台沟来。偏偏老沙病了,打蔫、卧槽。是我拍它耳后鼓励着,它才勉强上的场。看过演出,女人连连叫好,喊叫着要骑马,要拍照。有人拿着相机很俗气地喊:“给首长拍马,我们行!” 那女人骑在上面,上山、下河,老沙稳如泰山。女人喊:“让它快一点!”手下那些人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挥舞柳枝、马鞭甚至木棒,噼噼啪啪施暴。老沙不干了,疯狂飞奔起来,把那女人重重摔在了山坡上。 老沙怔住了,不看女人,转动身躯找我。 这时,一杆冲锋枪响了。老沙躺在了血泊里。 那些人呼呼啦啦地走了。我伏在老沙身上,大脑一片空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