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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迪的中篇小说新作《新华书店》（刊载于《中国作家》2014年11期，本报曾以《国营书店》为题连载，编者注），可谓是一部将作家的个人艺术风格发挥到了极致的作品。这部小说从上世纪80年代初写起，通过若干鲜活人物和生动故事，描绘了一家国营新华书店在三十年岁月中的兴衰沉浮，寄托了作者关注现实、鞭笞丑恶的社会责任感，鲜明的爱恨情怀跃然纸上。 如小说名字所示，这是一部行业题材的作品，选择这个题材，或许和作者具有与小说家并行的另一个身份即报告文学作家有关。这个身份决定了他的艺术敏感区域、他选择和进入题材的方式。作品中，国营新华书店昔日的辉煌荣耀和今天的尴尬困境，应对市场大潮冲击的种种举措，像经营方式的变革与二渠道书商的合作和竞争等，都得到十分清晰生动的描绘。一个局外人读了这部作品，也能够大致搞明白这个行当的业务内容和风云变幻。 在小说一号人物方震身上，寄托了作者的审美理想。这位复员军人出身的年轻人，热爱书店的知识氛围，勤奋钻研业务，把批销科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又能够与时俱进，顺应市场经济的冲击，改革经营模式，三次临危受命，救活了深陷困境中的新华书店。但他的所有努力最终都付诸东流，巨额的国有资产一次次被书店内部的蠹虫勾结社会上的不法分子攫为己有。和描绘方震所使用的笔墨不同，对这些人物的刻画，更显示了作者一贯擅长的手段，那就是漫画般的勾勒。外表憨笨实则狡诈的村长郭劳子，欺上瞒下、唯利是图的书店办公室主任宋迷糊和后勤科长刘大埋伏，为了私欲而沆瀣一气，监守自盗，通过种种卑劣的手段，将新华书店的钱转到个人腰包中，成为国营经济的蛀虫。作者描画这些人的龌龊丑恶嘴脸时，都是以一种嘲弄讽谑的口吻来写的，让人想到《儒林外史》或《官场现形记》中的一些地方，但更为夸张。作者审丑的目光投射之处，有种滑稽可笑，让人读后忍俊不禁，但笑后又是对这般人等的厌恶和鄙夷。辛辣的讽刺和鞭笞，贯穿了小说的通篇。 说到漫画式人物刻画，还要提到黄铁锤这个人物。老革命出身的前任总经理、为书店打下了殷实家底的老顾退休了，上级派黄铁锤来接任。他来书店前是物资局副局长，对书店业务既不懂也无兴趣，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才能把官做得更大。他好大喜功，不务正业，不做市场调研，听不进反对意见，轻率地挪用书店资金建轧钢厂，梦想大赚一笔。他还嫌见效不够快，又投资建了养鸡场和纸盒厂，无一成功，造成了几千万元的巨额损失，喂肥了内外勾结的郭劳子、宋迷糊、刘大埋伏之流。这显然是极其严重的渎职，但因为黄铁锤自己没有贪污，并没有受到真正处罚，只是换了个单位，而且还遂了他的愿官升一级。作者这种安排也是别有深意的，折射出了对国营单位在用人机制上的弊端的忧患意识。在刻画这个人物时，为增强喜剧色彩，反复描写他喜欢吃老家岐山的臊子面，以及哼唱陕北的信天游民歌，而且总是那两句——“想亲亲想亲亲想得鹅（我）胳膊那个软，拿起那个筷子端不起那个碗”。 谈论这部作品时，必须要说到文体上的一大特点，就是一种评书式的叙述口吻。这不但体现为语言风格上的极尽幽默夸张，也体现为作为叙述者的作者的鲜明存在感。阅读过程中，随时能够感觉到叙述者的身影，分明是他跳将出来，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甚至是插科打诨。个别地方不止于评书，更接近单口相声了。对这种手法读者可能会见仁见智，但它的确强化了喜剧的效果。 这两种手法的融合，成就了这部作品表达方式上的最为突出的特色。今天的小说写作更多强调叙述口吻的客观冷静，作者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匿在文字间，避免主观色彩的溢出。但小说艺术的追求既然是多元化的，也就应该允许作者根据审美喜好和主题表达的需要，而做出自己的选择和追求。也许是作者写得较快，在一些细节处理上还欠缺进一步的锤炼斟酌。一些议论缺乏收敛，铺陈夸张过度，未免有过犹不及之弊。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