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罗韦?是名字还是绰号?别把注意力过多地集中在这个上面,否则闪光就会消失。能把它记在记事本上就已不错。梅罗韦。装作在想别的事情,是使回忆变得清晰的唯一办法,当然不能勉强。梅罗韦。 他沿着歌剧院大街走着,时间大约是晚上七点。这街区靠近林荫大道和证券交易所,现在是否是时候了?梅罗韦的脸现已浮现在他的眼前。是个青年,金发拳曲,穿着背心。他甚至看到他身穿青年侍者的工作服——就是饭馆门口或大饭店总台的侍者,样子像未老先衰的孩子。这个梅罗韦也是这样,他虽然年轻,但脸已憔悴。他的声音显然已被人遗忘。然而,梅罗韦声音的音色,是一种金属质感的音色,一种珍贵的音色,依然清晰可辨,他可以说出蛮横无理的话,就像调皮的孩子或纨绔子弟那样。接着,突然响起老人的笑声。是在证券交易所那边,大约在晚上七点,办公室下班的时候。职员们一群群蜂拥而出,他们人数众多,会在人行道上撞到你,把你卷入人流中带走。这个梅罗韦和人群里的两三个人一起从大楼里走出来。一个肥胖的小伙子皮肤洁白,跟梅罗韦形影不离,一直在听他说话,显出既害怕又欣赏的样子。一个金发男子面孔瘦削,戴着浅色眼镜和镌有姓氏首字母的戒指,往往保持沉默。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约有三十五岁。他的脸在博斯曼斯的记忆中要比梅罗韦的脸来得清晰,他的脸臃肿,鼻子很小,而棕发又往后梳,使他的脑袋活像斗牛犬。他总是面无笑容,显出蛮横的样子。博斯曼斯已看出他是他们的办公室主任。他跟他们说话时一本正经,仿佛他在教训他们,其他人听他说话,就像听话的学生。梅罗韦只是偶尔插上一句不礼貌的话。这群人中的其他人,博斯曼斯已经记不清了。他们只是些影子。梅罗韦这个名字使他感到不舒服,那是在他想起“欢乐帮”这三个字的时候。 一天晚上,博斯曼斯像平时那样在这座大楼前等候玛格丽特·勒科兹,梅罗韦、办公室主任和戴浅色眼镜的金发男子首先走出大楼,并朝他走了过来。办公室主任突然问他: “您是否想加入欢乐帮?” 梅罗韦发出老人般的笑声。博斯曼斯不知该怎么回答。欢乐帮?对方的脸仍像平时那样严肃,目光冷峻地对他说:“欢乐帮,就是我们。”博斯曼斯听到他凄凉的声音,反倒觉得这事滑稽可笑。他在那天晚上对他们三人仔细端量,觉得他们仿佛手拿粗棍,沿着林荫大道走着,不时突袭一个行人。每打一次,仿佛都能听到梅罗韦的尖细笑声。他对他们说: “欢乐帮嘛……让我考虑一下。” 他们三人显得失望。其实,他跟他们才刚刚认识。他跟他们单独见面也只有五六次。他们跟玛格丽特·勒科兹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是她介绍他跟他们认识的。脑袋像斗牛犬的棕发男子是她的上司,她必须对他显得殷勤。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他在嘉布遣会修女大道遇到他们三人,就是梅罗韦、办公室主任和戴浅色眼镜的金发男子。他们刚从一家健身房出来。梅罗韦非要请他跟他们一起“喝一杯茶,吃一块杏仁饼干”。他在大道另一边的塞维尼侯爵夫人茶馆里坐了下来。梅罗韦把他们带到这家茶馆,似乎非常得意。他像茶馆的常客那样把一个女服务员叫来,用刺耳的声音要了“茶和杏仁饼干”。其他二人看着他,显出宽容的样子,办公室主任持这种态度,使博斯曼斯感到惊讶,因为他平时极其严肃。 “那么,对我们欢乐帮……您是否已作出决定?” 梅罗韦口气生硬地对博斯曼斯提出这个问题,博斯曼斯则在寻找起身离开的借口。譬如对他们说他要去打电话。他就可以跟他们不辞而别。但他想到玛格丽特·勒科兹和他们是办公室的同事。他每天晚上要去接她,还会遇到他们。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