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自老伴死了以后,便没了魂似的,大白猫就是这个时候到了他的家。小女儿怕他寂寞,让他把注意力转移转移,别老是想着往事,弄伤了身体让儿女们挂念。 大白猫拿来时,是放在一只纸盒里,纸盒一放下,陈老的小女儿就嚷着说:爸,你看谁来了。陈老就踢了踢纸盒,纸盒里连声应道:喵,喵——陈老摇了摇头说:咱家从来不养猫,快把它拿走。小女儿说,咱家过去不养猫,是我妈对猫过敏,皮肤长疙瘩,现在你又不过敏,再说它又要生小猫了……陈老转过身就走:那就更不行了,我这一辈子养你们都养怕了,哪还有心思养小猫!小女儿就不高兴了,撅着嘴说:这是专门从朋友那儿讨来的,朋友一家今天就移民加拿大了,我家里又养着狗,猫狗是天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总不能把一只要生小猫的母亲丢在外边当野猫吧。陈老返过身说,那就送给别人好了。小女儿眼珠转了转,心怀叵测地说:只好这样了,等我找到了要它的人,就把它抱走。陈老一挥手:不行,现在就抱走。小女儿问,抱给谁呢?陈老无言以对…… 小女儿一走,陈老的眼睛就转到了大纸盒上,大纸盒里静悄悄的,完全不像有个活物。陈老启开盒盖,大慈大悲地唤道:出来吧,让我们见见面!盒中毛茸茸的一团雪白,却是一动不动,陈老又道:出来,出来!盒中仍然毫无动静。陈老凑过去看,只见那团雪白的绒毛一抖,一对又圆又亮的蓝眼睛灵巧地转向他,且是惊鸿一瞥。陈老情不自禁地问候了一声,他说:你好!声音柔和了许多。可那蓝蓝的眼睛只是盯着他,不置一词,无论陈老叽里咕噜地跟它说些什么,它都固定了这种表情,不为所动。 陈老本可以省下这些废话,径直把它从纸盒里抱出来。他也确实打算这样做了,可当他的手刚一抱着它,却发现它在发抖。他只好把手缩了回去,赌气地说,那好,有本事你永远别出来!说完,就找自己的事干去了,翻翻书看看电视,洗洗漱漱什么的。其间,有几次路过纸盒,还送了食去,可那纸盒和那只白猫都原样未动。直到他上了床熄了灯,熄灯之前他还叫了一声,我睡了啊,你自由活动!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陈老一睁眼就想到了那只猫。走到纸盒跟前一看,纸盒和猫仍原封未动,甚至小碟里的剩饭剩菜,也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和昨天一样。陈老这就奇怪了,连忙给小女儿打了电话。小女儿笑着说:那是波斯猫,生性娇贵、胆小,猫又通人性,准是听见你不想要它才生气来着,你多哄哄就好了……陈老哼了一声说:奇谈怪论! 放下了电话,陈老就想起刚结婚时的老伴来,他们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老式婚姻。他记得,刚过门时的老伴,就和这猫一模一样,一碰她就浑身发抖,缩到床角里一动不动……一袭伤感在陈老心里一掠而过,他轻轻地摸了摸浑身颤抖的猫说:我说你呀,既来之则安之,过两天就习惯了,请出来吧,这里有请了。 那猫许是察觉到了他的伤感,尾巴轻轻摆了摆,还真的站了起来,且冲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陈老这才叹了一口大气,无可奈何地说,以后就叫你喵喵吧。 在陈老的期盼下,喵喵迟迟疑疑地跳出了纸盒,但并不走远,两只蓝眼睛更是盯着陈老不放,以提防他的不轨。陈老已领教了它的胆小,索性转过身走掉,给它留个宽松。以后几天,陈老都保持这种低调,就是双方碰了头,也只是行注目礼似的,看上对方一眼,然后形同陌路,各走各的,即便给它送食送水也不例外。 渐渐地,喵喵的惊恐不安终于消失了,再看陈老时,也没了那种机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懒洋洋,眼睛一眯,嘴巴一张地打声招呼,似有似无,潦潦草草。 (责任编辑:admin) |